這時候躺在床上的郝天逸終于聽到了下面的動靜,他把耳機摘下來,從上鋪探了個頭出來:“什麼什麼,北哥回來了?”
一直沒說話,坐在自己桌前的一個長發男生仰起臉:“是啊,帶着一身酒氣呢。”
這男生的頭發比裴安生要長一些,足夠紮成馬尾辮。
這會兒在宿舍,他随手找了個鲨魚夾,把長發松松散散夾在腦後。因為身形瘦挑纖細,光從背影看,很像一個女孩。
顧尋北“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然後他慢吞吞晃進了洗手間,關上了門。
不多時,傳出來嘩啦啦的流水聲。
郝天逸趴在床上,也沒再打遊戲了:“我怎麼覺得北哥今天看着狀态不太好啊?”
“欸,白瓷,你最懂男人,你看北哥這是咋了?”他歪着頭,同那長發男生八卦。
“他喝太多了。”白瓷勾着手指撩了一下碎發。“今天我去學代會,聽說北也不去那個酒吧了。說是他被一個富哥包了。”
他和顧尋北都是學代會的人。
這學期剛開學的時候,學代會完成一次提案之後聚餐。學代會裡有一個大四的學姐,和顧尋北是初中兼高中同學,和他比較熟,過來和他聊天。
白瓷最開始報名學代會,隻是為了找個理由和顧尋北親近,所以他對這裡的交際、活動本身并不感興趣。
他隻跟着顧尋北,顧尋北去哪他去哪。所以那天學姐來找顧尋北聊天的時候,他才能聽見。
那天顧尋北找學姐,是為了退出學代會的。
原本要錯失一個得力部門成員,學姐應該是極力挽留才對,可是她什麼也沒說,而是陷入一陣沉默。
之後她擡起頭,問:“是因為你家裡又出事了嗎?”
和顧尋北做同學那麼多年,一個人再會隐藏自己的心情,也沒辦法完全遮掩家裡的變故。
白瓷記得自己驚訝地看向顧尋北,因為他從來沒有和這個宿舍的人提起過自己的家。
那天顧尋北搖搖頭,過了幾秒,又點頭:“不算……”
“和我你就别見外了,有什麼直接說吧,萬一我可以幫你呢?”
顧尋北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陣,就在白瓷以為他不會說了的時候,顧尋北卻說了:“我奶奶……病了。我要去打工。”
于是白瓷知道了顧尋北一個人,不僅要顧着自己的學費,同時還得掙出來奶奶的醫藥費。
難怪平時除了上課,他們幾乎見不到顧尋北這個人。
他們提出來借給顧尋北一些錢,但都被拒絕了。學姐也是瞎提議,讓顧尋北去酒吧當牛郎。
雖然這錢來得快,但白瓷覺得這實在不像是顧尋北幹的出來的事。所以當時他在一旁聽着,隻當是玩笑話。
誰知道,周一那天,顧尋北喝得爛醉回來。
一問,他居然真的去那個酒吧了。
白瓷還想着自己要不要拿出來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去照顧一下北的生意,反正性取向對口。
今天剛想和學姐打聽一下詳細的情況,卻得知自己舍友被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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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李想差點從座位裡跳起來。“咱阿北不能被欺負了吧?我看他手上好像受傷了!”
“富哥,包了?”郝天逸撐着手肘支起來身體,“幾個意思,我們北哥一看就是雄性中的雄性,和白瓷也不一樣……”
“什麼意思,”白瓷嗔了郝天逸一眼,“你說我娘炮?”
“那、那也沒。我可沒說哈,我的意思是,北哥像個直的。”郝天逸撓了撓嘴唇,他們宿舍這位女王真的也是……不敢惹哈。
“哼。”白瓷懶得搭理他。
三個人八卦得熱火朝天,洗手間的門開了。
顧尋北走出來,臉上還挂着水珠。
他胸前的衣服都被水打濕了。
“北哥,你聽見我們說話了吧?”郝天逸幾乎從床上探出來了半個身體。
“嗯。”顧尋北頭也沒擡,回到自己的床位,先是細緻地用紙巾把洗漱用品上多餘的水珠擦拭幹淨,才彎腰把它們收起來。
“小白說你被包了,還是個男的……會不會不安全啊?”李想推開椅子,站到顧尋北床邊。
郝天逸猶豫地看了白瓷一眼,還是直接說了:“我聽說……男同很多有病的。你知道吧,艾滋什麼的。而且夜店,魚龍混雜的……我是說,要不哥們兒給你備上點試紙?你們測完了确定是陰性再玩兒。”
話音剛落,一個硬邦邦的塑料盒從白瓷手裡朝着郝天逸的腦袋飛了過來。
郝天逸吓得差點從床上翻下來,他堪堪避開後,撿起來那個飛過來的東西:“卧槽!殺了我你好保研是不是!白瓷,我說的是事實,我又沒說你……這什麼玩意,遮瑕膏?”
李想見慣了這倆人酷似打架般的玩鬧,平靜地從郝天逸手裡接過來那盤遮瑕膏,放回到白瓷桌子上,而後雙手抱胸,對顧尋北說:“阿北,天兒說的也有道理。”
“我知道。”顧尋北摸出來一瓶礦泉水,仰頭喝了好幾口,這下喉嚨裡才舒服一些。
“那就行,”李想對此半信半疑,他覺得顧尋北為了達成目标總是太拼命,之前他為了趕一個項目,卷生卷死,這時候又為了賺錢,幾乎不休息,“……你雇主,别欺負你。”
欺負?
顧尋北隻能想起裴安生臨走時候那慌裡慌張的樣子。
甚至,就算那樣,都不忘了找自家司機送他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