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不太對吧。

裴安生從小到大還沒有對誰産生過愧疚。

他怎麼會做對不起别人的事情呢？

小時候闖禍，他還不懂得體諒别人。長大了以後惹是生非，則是因為早已熟知了規則。

忽然手機響了一聲。

是顧尋北給他發了消息。

這小子還真是頭一回主動給他發消息。

北：“今天要不要去找你？”

裴安生讓導購先等一會兒，他打字回複：“你同學有沒有人說你脖子上的痕迹？你不怕我今天做得更過分？”

對面沒有立刻回複。

裴安生盯着對話框上面的微信名，過了約莫有兩分鐘，才開始變成頻繁閃爍的“對方正在輸入...”。

北：“舍友給找了一條絲巾遮着。别的同學看不到。”

北：“你看起來很遵紀守法。”

北：“我相信我國的法律體系相對完善。”

啥意思。

裴安生皺皺鼻子，發過去一個問号。

安生：“？”

這回對面回複很快。

是一條語音。

男大學生那邊聲音很嘈雜，但是語氣略顯抱歉：“……沒有，我是說，法律會保障公民不受到侵害，你遵紀守法，所以我不會真的受到傷害。所以在你的道德尺度内，你做什麼都可以，我有什麼必要害怕？”

裴安生密集的睫毛上下扇動幾下。

這人說的話……邏輯還挺完整。

不害怕就不害怕，拐這麼大彎子做什麼。

真是莫名其妙的。

裴安生腹诽，嘴唇卻誠實地上翹，他也發了條語音：“小朋友，你講話很裝欸。”

然後他才有餘力去回應導購：“嗯……對，要輕薄一點的，方便通勤。而且男學生應該會打遊戲吧？肯定是配置越高越好。”

導購選了幾款筆記本電腦供裴安生選擇，分别介紹了性價比和競争優勢。

裴安生平時不怎麼用電腦，他對這些并不懂。

“這個最好是吧？那就要這個。”他極力從導購一大堆專業術語裡破譯出來自己能消化的信息，指着一款筆記本電腦下定論。

“這款有四種顔色，請問您想要哪一種顔色？”很少見到這麼痛快的買家，導購态度更加殷切。

“有圖片嗎？”裴安生問。

導購把照片拿過來以後，裴安生轉手拍照發給了顧尋北：“四選一。”

這次對面隔了一會兒才回複：“感覺紅色比較适合你，很漂亮。”

盯着這行字，裴安生一時語塞：“……”

這小子，選個東西還順帶誇人。

那麼多人誇贊過裴安生的外貌，裴安生自己也清楚自己這種内在糜爛的屌絲也就仗着一副好皮相吃香，可是看到顧尋北說自己“漂亮”，他沉寂麻木的心髒還是有了一瞬間異常的躍動。

也就是這個時候，裴安生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顧尋北大概不是真的愧疚。

他隻是不希望，這個人會讨厭自己。

往常那些玩伴，裴安生都知道對方圖自己什麼。施予也就變得簡單。

各取所需，欲望互換，隻為了淺薄地取悅自己。

可是顧尋北不一樣。

他缺的是錢，不是激情，不是刺激，不是獸性的渴。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裴安生一開始還覺得缺錢很好的，對吧？

“送人的。和你差不多大的男生。你照着你的喜好選。”裴安生有點想給顧尋北一個驚喜。

當然，他也好奇，顧尋北知道自己給别人買禮物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對面回複很快，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

北：“男生的話……淺紫色可能比較挑人。灰色簡約，不會出錯。另外再配裝飾外殼也方便。我推薦灰色。不過也要看對方是個什麼性格的人。”

很冷靜客觀的話，語氣裡聽不出來任何介懷。

裴安生咬了咬腮幫子，不依不饒地追問：“如果是和你一樣的大學生呢？也是理工科的，你覺得送給他灰色的，他會開心嗎？”

也不知道顧尋北在忙什麼，又是隔了一會兒才回的消息。

這個停頓裡，裴安生猜不出這人能有什麼心思。

北：“取決于你們的關系吧。如果對方在意你，無論你送什麼是不是都會開心？”

“你呢？”

裴安生脫口而出，差點就松開手指發送。

他停頓兩秒，迅速手指上滑，取消發送。

但他的心裡的疑問卻無聲地瘋長起來。

你呢？

我送你東西，如果你開心，是因為它值錢，還是因為是我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