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激昂的《運動員進行曲》在耳邊響起時,薛宇航剛從生物課上的摸魚狀态裡回過神來。
講台上的班主任楊雪筝看看還沒來及發的聽寫紙,無奈地歎了口氣,将班内學生放出教室。
插着口袋将自己搖出高二理八,薛宇航一眼看到一個從“8”字形教學樓另一邊來的廣播站組長,一擡下巴招呼道:
“喂,理九那個施淮雨最近找沒找過你?”
那組長被他的突然出聲吓了一跳,過了好半天才勉強回過神來:
“找了。不過站長放心,我們絕對沒幫他。”
得到想要的答案,薛宇航滿足地露出一個太君式笑,擺擺手打發掉組長就順着人流下樓了。
今天已經是星期五了,離學生會第二次換屆大會還有最後三天。言信公衆号在今晚放學後就會發出面向全校師生的投票鍊接,一錘定音地定下新一屆學生會的骨幹人選。
在過去這段時間裡,他動用手上所有學生會人脈,将施淮雨可能的宣傳方式全部按死。他已經趕着廣播站出了兩周近乎完美的愛校活動,對面卻隻是成天和一群二班七班文科班的學生混在一起,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學校到處亂轉。
如此一來,宣傳部部長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這裡,下樓梯的薛宇航不由感到一陣舒爽。他走在早上十點二十的清涼秋風裡,覺得自己簡直要飄上天。
跟着從教學樓中湧出的人群來到操場上站好,薛宇航哼着愉快的歌把自己放到了理八班隊伍最中間。鄧毅催促集隊的聲音在廣播中響起,一切和平時并無不同。
然而,在音樂聲停止後,那位大舞台上主管學生會的老師張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同學們,今天這個大課間我們不做操,一起來看個學生會創作的視頻,感受言信中學的無限魅力。”
聽到後一句話,對自家學校常年抱有叛逆精神的高中生們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噓聲。然而在視頻真正出現後,全校學生又都沒了聲音。
言信那座“大舞台”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舞台,而是操場最前面的學校主席台,有個相當殺馬特的全名叫“星光大舞台”。它由很多塊白白的平整大理石砌成,高聳的背景部分分為三大部分:兩側是在灰黃色石料上用浮雕形式呈現出的九十多年校史,最中間則是一塊巨大的多媒體顯示屏。
鄧毅話音剛落,原本放着藍色桌面的多媒體顯示屏就驟然暗下。随後一道男聲伴随着娓娓道來的純音樂在全校音響内響起:
“小時候,我常常做一個夢。”
這道男聲一出,高二年級的區域就響起一片低低的“哇”聲。
大家對這道聲音并不陌生——理科二班那位大名鼎鼎的廖大學霸每次在表彰會上發表演講時,用的都是這樣的聲線。
第一句話結束後,原本一片漆黑的屏幕漸漸發生了一些變化。
言信那幢極具标志性的小小鐘樓在一片複古色調中緩緩出現,清晨七點時的陽光給它鍍上一層金邊。時有鳥雀拍打翅膀落到其上,音響内于是傳出撲簌簌的聲音。
“在那個夢裡,有個很神奇的地方。那裡有千百年來無聲矗立的典雅鐘樓,有城堡一樣優雅瑰麗的樓閣亭台,還有一層層瞬息萬變的雪白、一片片輕盈翻飛的金紅……”
随着廖淩海的旁白叙述,言信中學西歐式的校園畫卷在全校人面前緩緩展開。
潔白雲彩在湛藍天空上千變萬化,金黃銀杏與深紅楓葉在林蔭道裡翩翩起舞。帶有希臘式白柱的科技樓大門出現在所有人眼前,門旁綿延而去的磚紅樓牆伫立在一片金紅後,安靜地向每個路過的人訴說一段舊事。
文二班俞夢不愧是年級著名的“未來導演”,她鏡頭下的每一幀空鏡都帶着肉眼無法捕捉到的獨特之美。就連薛宇航也忍不住被她拍出的内容勾去視線,看着美到不真實的校園風景目瞪口呆。
“在這裡,我常被一股不具名的力量推着,想知道夢的背後是什麼。于是我尋尋覓覓,在夢裡推開很多很多扇門,走過很多很多間教室。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終于明白……”
旁白推進到這句時,身穿校服正裝的廖淩海出現在鏡頭内。
言信中學的校服正裝是類似于中山裝的款式,典型的中式服裝搭配上典型的西式校園,竟在碰撞裡生出一種微妙的平衡。
他走過灑滿落葉的校園小道,踏上教學樓大門前的極極台階,走入二層短而開闊的走廊。
他們下一屆的高一隻招了十二個班,因此現在的二樓一連空出三間教室。廖淩海一手搭着右邊深灰色的金屬欄杆,一步步走向那間原本應該挂名為“高一(13)班”的教室。
在他轉動把手推開空教室白色大門的那一刻,鋪天蓋地的白光從無人教室中傾瀉而出。與此同時,最後一句旁白在一片朦胧光影裡響起:
“編織成我最瑰麗夢境的,是屬于青春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