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信24屆上高三的日子是怎麼樣的?
若是用這話問明年六七月份的這批學子,你大概會得到很多種不同的答案。他們可能會說高三很累,可能會說高三很壓抑,也可能會說高三特别勵志特别熱血特别青春。
但要是你走進23年8月底剛開學的言信新校區将這問題随機抛給一個身着校服的高三生,那他們所有人都隻會給你同一個答案——迷茫。
8月18号當晚,施淮雨和蘇娴一同來到傳說中的言信中學高中新校區。那天的津渡區剛下過雨,母子倆好不容易跨過一片泥濘來到校門前,甫一看校門便被震撼到說不出話了。
和漂亮精緻的磚紅色歐風老校區不一樣,面前這所尚未完全竣工的學校大片都是蒼白壓抑的灰。言信教育集團旗下所有初高中學校以往用的都是寫有“言信中學”四個氣派黑字的雅典式門面,面前這座全無特點的簡陋灰色校門上挂的卻是雲紋校徽和“夢澤市言信中學高中部”十個深橙偏紅的怪異大字,讓人瞬間懷疑自己被迫轉了學。校門前的小廣場布滿污水和灰塵,站在那四下張望甚至看不到一根路燈柱。建築和天橋模糊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現,一群戴安全帽的農民工打着手電在尚未啟動的門禁閘機口裡穿來穿去,嘴裡不時用方言交流着什麼。
蘇娴看呆了,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家孩子要在這個說是工地都不為過的地方上高三。施淮雨的手指先大腦一動拍下照片,往“新一屆省隊(成熟版)”、“言信恐/怖/分/子”和“已在物理意義上稱霸嶺雲的YXSS”裡分别丢了張校門圖。
這張詭異黑暗的照片像一滴砸進油鍋裡的冷水,瞬間引起一陣又一陣難以置信的沸騰。施淮雨看瞧着楊予那句“這是什麼鬼校”心情複雜地抿了抿唇,随後看門口沒有保安擡腿走了進去。
夢澤主城的排水系統一直有點問題,施淮雨之前也不是沒在雨後淌過水。但在走過校門看見校門和教學區中間的小區域裡灌注着混雜紅泥的大片污水時,他還是下意識覺得心裡一陣不舒服。好不容易蹦跳着跨過這片髒水湖,他們順着一樓往學校更深處走去。
高二結束的那次年級大會上,王倩給他們放過新校區的現版設計圖。按照預想整個校區應該被分成東苑和西苑兩個部分,其中東苑主教學、西苑主活動,中間穿過一條尚在建造中的不知名馬路,言信于是搭了天橋供學生兩苑穿行。天橋理論上位于三樓高度,師生進門後可以選擇上到二樓走直通天橋的“星河長廊”,也可以順着一樓去食堂、宿舍或是教學樓。東苑現在蓋好的教學樓有四幢,進門右手邊的啟卷樓是走班教室,左手邊從校門到西苑馬路依此排列着高一尚賢樓、高二行遠樓和高三緻業樓三幢固定教學樓。天橋下的一樓通道内燈光慘白,地上橫七豎八堆放着深灰色的鋼筋。
某輛無人看管的小推車旁甚至有個小小的沙土堆,剛走到緻業樓下施淮雨就後悔自己今天穿了白色闆鞋,随即皺着眉走進高三教學樓。剛看完一樓那幾間大概是辦公室的寬敞大室走進樓梯間,施淮雨就不由皺了皺眉。蘇娴不悅的聲音随即在耳邊響起:
“唔,好重的甲醛味。”
甲醛本身無色無味,濃度過高又和苯等氣體混在一起卻會産生極其刺鼻的氣味。施淮雨當即就覺得胸口有點悶,擡起衣袖擋住口鼻趕緊往上走。蘇娴跟在他身後一路爬,眸中盡是抹不去的擔心。
在這樣的空氣氛圍裡上高三,隻怕學生身體受不住啊。
一路走到最上面的五樓,他終于看清自班教室的模樣。“高三理(9)班”幾個白字豎着寫在前門上方的紅牌上,比高一高二教室狹窄許多的空間内碼放着一組組深灰色桌椅,教室外也不再是象征每個班風貌的外牆報,而是換成了每班六十個同樣灰白的小塑料櫃。隔着并不幹淨的門玻璃看着燈光明亮卻讓人倍感荒涼的新教室,施淮雨的喉結上下滾了滾,最後默默低下了頭。
落差太大了。就算他這個假期沒去過卓越卻自由的神風,有那魔法學校一樣的歐風老校區珠玉在前,現在這地方也太讓人失望了。面前這個毫無生氣而危險重重的施工地壓根就不是他預想中的高三戰場,前所未有的巨大迷茫席卷了他,讓他全然不知應當怎樣面對。
因失望落差而感到無助的并不隻有他一人。随着無數群聊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全體言信學生都知道了新校區現在的情況。萬能牆索性直接開了個樓,任憑高三生發洩他們的負面情緒,一時間企鵝空間内民怨沸騰。而與開學接踵而至的另一件事,又讓他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理打擊。
“我的媽這套數學是在幹什麼……我将近一半題都不會,我是一個假期完全閑廢了嗎?”
“别說了,我理綜化學剛寫到有機鈴就響了,後面生物大題一道沒做……我生物這次最多能拿36分,為什麼會這樣啊嗚嗚嗚……”
“聽說這是上屆高三高考前适應性考試的卷子,意思是我們自以為特别厲害其實最後可能連一本線都考不上嗎……”
高三報道後第二天,言信緊鑼密鼓地安排了一場嚴格按照高考時間進行的開學考試。語數綜外四道天雷滾滾落下,不少學生幾乎是在離開英語考場的一瞬間就自覺前途無望地崩潰大哭起來。西苑考場通往緻業樓的路上全是迷茫學生哀哀戚戚的動靜,就算心裡早有準備,挫折和困境真正砸下來時還是沒人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