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誠一直是很護自班班主任的,現在再幫王倩辯護卻也覺得底氣不足。許多師生進入高三後又都容易性情大變,從來溫和風趣的王倩就在開學後狠狠罵了理七同學好幾頓。因而他的話鋒到最後也轉向抱怨,然後和廖淩海一起踏上緻業樓頂層。
理九、理十、理十一三個班對再次搬樓這件事意見是最大的,因為他們要從緻業五樓把大堆行李拖到行遠五樓。五樓走廊現在一片熱鬧,不少人打開教室外櫃門拿着物品往各種地方塞。兩個誇樓層而來的男生在理九後門傻傻看了半天,瞧着裡面混亂的場景完全不知該如何找到施淮雨。
“嘿,你倆咋來了?”
迷茫無助間,張峋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黃誠聞聲驚喜地回頭,和廖淩海一人将一沓作業交到張峋宇手上:
“峋哥!您之前不是說沖刺選做作業做了的統一來理九交給施淮雨嗎?我們這就來了。”
“噢,是這樣啊。但今天搬樓他可能比較忙,你們直接拿給我吧。”
收完兩份意料之外的作業,張峋宇發現面前二人還不走,朝他們投去個疑惑的視線。黃誠現在的表情十分慌張,吞吞吐吐半天才終于說出再次完整的話:
“峋哥,我有點怕……最後一次競賽對我的意義可能比高考還大,但我現在感覺自己什麼都沒準備好,萬一星期六……”
黃誠話剛說到一半,張峋宇就重重拍了下他的肩。青年神情嚴肅地打斷了他的負面假設,順手拉過廖淩海和後面路過的施淮雨道:
“聽着,你們都是我省隊群的。嶺雲本來就是競賽弱省,你們隻要保持狀态正常去考全部進隊完全沒問題。我在五樓辦公室等你們好消息。”
聽到張峋宇這番話黃誠喉結滾滾,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一旁戴着口罩的施淮雨卻微微垂下眼,在兩位朋友走後朝班主任開口:
“峋哥,今天晚自習我想請假。”
“嗯,怎麼了?”
“我這幾天感覺有點累,今天白天已經把作業做得差不多了,想趁競賽前回去補補覺。”
施淮雨這久狀态确實不好,張峋宇已經在他物理作業上抓出好幾個奇奇怪怪的低級錯誤了。他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問道:
“那你要不要上完第二節課就走?競賽重要,後面那兩節物理課你可以不聽。至于行遠樓我找其他同學幫你搬。”
今天施淮雨身體實在難受,一咳起嗽就是半天停不下來。他看着張峋宇寫滿憂心忡忡的臉,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高考物理并沒競賽那麼熟,我個男生麻煩同學也不太方便。”
語罷,施淮雨抱着兩本教輔從後門走進教室。張峋宇看着他似乎比暑假時瘦了不少的背影,心裡某種不祥的預感愈發加重。
現在離競賽隻有三天了,這群他帶了一整年的孩子可千萬不要出任何事。他想把他們所有人送進這屆省隊,一個都不能出錯。
***
9月13日下午17:30,蘇娴和施安之準時開車到達言信新校區門口。臨近高一高二開學校門口終于裝上一小排路燈柱,門前地上卻還是覆蓋着厚厚一層灰。施安之坐在副駕上問妻子:
“小雨不是說他要回家睡覺嗎?我們這樣突然把他帶去醫院真沒事?”
“你還不懂嗎,就小雨那個認真得要命的好學生性子,要不是身體真受不住根本不可能主動要求請假。”
“但他這周六就要競賽了,我們真要現在去嗎?會不會影響到他備考?”
蘇娴這下沉默了,雙手緊抓方向盤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在職場上從來都是殺伐果斷的最強蘇總,現在面對言信中學裡一堆破事卻感受到一股又一股力不從心的無奈。窗外灰白色的雲在學校上空仿佛不再流動,隻是靜靜在這片壓抑至極的工地上投下陰影。蘇娴最終還是凝了凝眸光:
“你說得對,那待會兒問問小雨自己的意見吧。但我還是不放心,十七年來我從沒見他狀況這麼差。我老覺得他可能要把自己逼到極限了。”
女性的第六感一向很準,蘇娴話音剛落,身邊手機就叮鈴鈴響了起來。見來電顯示是“言信中學張峋宇老師”她立刻接通,聽了兩句後卻瞬間臉色大變,打開車門一下就沖了出去。
“阿娴?你去哪!”
施安之見着狀況有點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跟着拉開車門踩上靠學校一側的地面。蘇娴穿着短靴快步跑向門口保安亭,邊跑邊向身後人大喊一句:
“快進學校,小雨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