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隻出口一瞬,在場的二人都來不及變臉,謝聿自己又先改了口:“算了,讓她在那先等一會。”
欽羽一顆心被謝聿弄得忽上忽下的。
直到這會,還不敢完全确定地松氣,隻怔然地盯着主子看。
謝聿蹙起的眉頭沒有舒展,眸底閃過一抹煩悶之色,轉頭看去:“你還有事?”
欽羽這才回神,連忙搖頭:“無事了,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欽羽一走,謝聿轉回頭來,就對上了嚴正惹人嫌的笑臉。
謝聿自不會開口解釋,嚴正也難得耐着性子什麼都沒問。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又或許僅此片刻。
謝聿起身,道:“今日就先到這,其餘的明日再辦。”
嚴正咧嘴笑了起來,學着侍從的樣子作揖躬身道:“是,世子爺。”
*
臨近散班之時,大理寺内來往着不少已打算收工回家的官員。
謝聿從廳堂出來,一路闊步朝着西廂房去。
有人瞧見了,登時訝異不解地駐足觀望。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日謝世子還能比他們先早一步回家?
新婚燕爾,自是不同。
如此想着,其餘人又很快了然地收了視線。
西廂房外,僻靜安甯。
房門緊閉,屋内像是沒有人在似的。
謝聿上前一步,擡手輕敲了一下房門。
未得回應,他不由蹙了下眉。
走了?
走了也好。
一推門,房門吱呀一聲響,從外面被打開來。
入目一團趴在矮桌上睡着的身影。
人沒走,竟是在此等得睡着了。
除去了房門的阻隔,謝聿這才聽到屋内淺淡均勻的呼吸聲。
江绾趴在桌上的姿勢有些别扭。
歪着身子,枕着手臂,胳膊将臉蛋擠出一團軟肉。
她還真是随遇而安,在這種地方都能睡着。
謝聿邁步往裡走,逐漸靠近矮桌上的那張睡顔。
她肌膚瓷白,熟睡的呼吸在臉頰染上一片熱意,透出紅潤。
濃長的眼睫随明眸緊閉向下安放,烏黑如瀑的長發鋪散落下,流落幾縷散亂在桌角。
許是做了夢,亦或是察覺周圍有人靠近。
她嫣唇微動,伸舌舔了下唇瓣,發出一聲輕柔的嘤咛聲,似要轉醒。
謝聿步子一頓。
面無表情地垂眸看着她。
下一瞬,江绾睜眼便看見了站在跟前的高大男人。
她吓了一跳,險些驚呼出聲。
思緒回爐之時,她才将呼聲壓回喉間,喃喃道:“世子,何時來的……”
謝聿沒開口,隻移走視線拂衣在另一側落了座。
除了臉頰上還未褪去的熱意,江绾已是完全清醒了過來。
她方才在此等得無聊,不知何時竟就這麼睡了去。
想來應是今晨起得太早了。
江绾理了理身前發絲,主動開口道:“今日有西域商隊進城,所以我一早便去了城西,逛了逛商隊的市集。”
話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沉寂中。
江绾側頭朝謝聿看去一眼。
他冷淡的神情像是對她的解釋不甚在意。
既是不在意,又置什麼氣?
江绾不懂,但她性子随和,倒也不覺氣惱。
她接着道:“回府後,我聽府上下人說你已前往大理寺辦公,便想着你或許公務繁忙,今日不知何時歸家,就給你帶了些小菜來。”
謝聿看似沒在聽,但他也是這時才注意到江绾身側還帶來一個食盒。
江绾側身去拿食盒,嘴裡低聲念叨着:“不知菜涼了沒有……”
“不用了。”謝聿總算出聲,卻是冷淡陳述,“你今日沒必要專程來此一趟。”
江绾聞言,動作頓住。
一時間屋内又沉寂了下來。
滿打滿算,這才不過他們第三次見面。
但似乎每次見面氣氛都不怎麼和睦。
謝聿知曉江绾來此為何。
不是為今晨錯過的一頓早膳,也不是為他作為丈夫剛成婚便外出七日不歸。
謝聿:“江黎的事因前幾日我在外辦事稍有耽擱,暫且還未能落實,今日一早我已差人去辦了,近幾日應是就能有消息。”
他嗓音冷淡,語氣平靜,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好似對待江绾同他平時對待那些官員下屬沒什麼區别。
謝聿認為,江绾來此便是為了此事。
為她的弟弟,江黎進京一事。
早在小半年前,謝聿前往襄州提親那時,江绾的父親江懷林便同他提及過此事。
而後謝聿回京,謝國公府一直忙于成婚相關事宜,并未将此事提上日程。
期間江家曾來信委婉提醒過此事。
謝聿對此沒有回應,但知江家對此頗為惦記。
如今婚事已成,江绾也來到京城,想來江家應是對此更為急切了。
這不,他剛回京城,江绾便為此殷勤找了過來。
謝聿如此想着,視線也随之朝身旁看去。
一轉眼,卻對上江绾怔然看來的目光。
江绾訝異地眨了眨眼,好半晌才道:“世子說阿黎,何事?”
謝聿皺了下眉。
“你不知曉?”
“知曉什麼?”
江绾眼中的迷茫和求解不像是裝的。
她好像當真不知此事。
謝聿注視着她,緩聲告知:“江黎進京,安置工部主事一職。”
江绾聞言頓時變臉:“阿黎?他才十六歲,且他在襄州待得好好的,怎就要……”
話說一半,江绾自己逐漸止了聲,許是思緒過來其中用意。
正因江家京中無人才遭如今處境。
饒是現在她已嫁往謝國公府,但總歸是出嫁的女兒。
江黎尚且年輕,往後數十年,他若能在京中立足,江家在襄州的權勢自能更穩固幾分。
江绾此前的确不知此事,眼下知曉了,也隻訝異一瞬後就平靜了心緒。
想明白來龍去脈後,江绾斂目低聲道:“我今日不是為此事而來。”
“那你來此為何?”
如此對話,像是在對一位莫名求見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