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走出素安堂,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老夫人方才那話是故意說的。
老夫人本也是這樁婚事起源最堅持之人,也在江绾嫁進國公府前幾次三番被謝聿的抗拒氣得不行。
而後這些日子,謝聿不在府上,江绾多次獨自前來,她又怎會不知曉兩人之間相處得并不親密。
老夫人那番話不算強勢也并非逼迫,但還是給江绾心中提了個醒。
思緒間,謝聿忽的道:“方才祖母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江绾轉頭看去,謝聿臉上又恢複了以往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淡漠。
江绾心想,不必放在心上的意思是,不必生孩子了,還是連圓房也不必了。
總歸是聽着像好事。
江绾很快“嗯”了一聲。
江绾接下來還要去德宗院向雲夫人請安。
謝聿不去,兩人便分岔口各自而行了。
江绾站在原地多看了兩眼謝聿離去的背影。
她有一點和謝聿相同,他們的母親都已因病去世。
不過謝聿母親走得很早,他孝期剛過,謝國公就迎了雲夫人進門。
算不上迫不及待,也還是情理之中。
但謝聿夾在其中,多少顯得有些可憐了。
可憐?
江绾怔了怔,腦海中浮現出謝聿那張冷淡無瀾的臉龐,唇邊輕笑了一聲。
可憐這個詞與謝聿完全不沾邊。
江绾收了目光,轉身朝德宗院去了。
雲夫人是個性情溫和的女子。
但溫和卻非柔弱。
她出身并非大家閨秀,聽聞隻是一名普通人家的女子。
年紀輕輕嫁進國公府,無論是當下情形,還是她自身身份背景,想來也是遭了不少流言蜚語和艱難險阻。
雲夫人能做到如今這樣,溫柔的外表下離不開一顆強大的内心。
撇去其他不談,江绾是有些敬佩雲夫人的。
且她與雲夫人相處不錯,不知是因身為繼母的關系還是别的原因,雲夫人絲毫沒有話本中寫的惡婆婆那般作為。
江绾不由覺得,出嫁前單甯秋對她的那些擔憂實屬多慮了。
她至今仍是沒在這樁婚事上受什麼委屈。
連丈夫的冷待對她而言,也像是得了不必費心伺候的好處。
江绾甚至有些期待。
若是這樁婚事能一直如此,當是極好的。
去過德宗院後,時辰還早。
往常這時候,江绾大多回到臨風院内,提筆寫寫畫畫一會。
隻是今日,她在往回走過一半道後,便想起謝聿如今也在院中。
他把自己在靜思堂的東西都搬回了臨風院。
想來此時應是在使用主屋的書房,她回去後便無事可做了。
江绾以往并未與人一同生活在一個院裡過,謝聿亦然。
甚至謝聿院中平日連來客也沒有。
謝聿的院中寬敞,但大多擺置都僅有一處,僅供一人使用。
江绾一邊繼續往回走,一邊估摸着,不知自己是否能在臨風院再添置一間專供她使用的屋子。
擺上書案,放置書架,這樣她也不必和謝聿共用一間書房了。
當然,也當放置坐榻讓她偶爾休息。
坐榻旁若是臨窗,她的梳妝台置物架似乎也可一并放進去。
既是如此,屏風後若是再擺上床榻,那她豈不是可以直接住在那間屋中了。
這樣的話,以後謝聿沒有外出辦公時,他們也不必相互勉強同睡一張床榻了。
這些想法雖是有些大膽荒謬,但江绾卻越想越覺得合理。
并且認為,謝聿應當也并不想與她過多相處。
若是她向謝聿提及這個想法,隻怕謝聿想也不想就會答應了去。
如此,當真是好極了。
而謝聿這邊,的确如江绾所想。
他從素安堂回了臨風院後,就在屋中書房坐着了。
謝聿少有這般清閑之時。
他大多時候都忙碌着奔波于各種公務。
即使沒有外出時,手頭也會有公務堆積。
但今日的确是沒有任何事可做。
謝聿手中書冊已是翻得無趣,他耐着性子又多看了幾頁後,還是将冊子放回,起身站了起來。
今日天氣尚可,日照明亮,微風和煦。
敞開的窗戶将屋外光亮全數攏進屋中,照亮因他搬回物件後而顯得擺設有些擁擠的書房。
謝聿視線冷淡地掃視一周,腦海中随意想象着博古架旁空餘的位置再多添置高櫃的布局。
這便是娶妻的麻煩之處。
他的屋宅要分出一半給另一人。
但畫面在腦海中描繪之後,謝聿卻發現自己并沒有特别排斥。
她擅書畫是好事,她與他交流一向不多也不會相互影響。
唯一弊端是,書房這一側空餘處若是要再擺上一張書案,隻能與現在的書案相對而放。
一擡眼,就會在對座看見對方。
謝聿面無表情的臉龐看不出情緒。
他靜靜站立片刻後,又邁步往屋中廳堂去。
廳堂桌案上的茶具已是換了一副,不似謝聿倉庫存放的,那便是江绾自己帶來的。
江绾好品茶。
這事并非謝聿刻意打聽,而是先前幾次,欽羽自作主張向他禀報了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諸如江绾喚下人取了些他的茶葉,亦或是江绾在西域商隊的集市上沒能買到茶葉,後來便讓人轉而買回了京城名茶。
她的茶具小巧精緻,一眼看去過不知其品質但能見其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