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绾一身月白廣袖長裙,綢緞華光溢彩,三千墨發被簡單挽成一個發髻,飄渺而獨立于世。她站在懸崖邊上,望着白雪覆蓋的山下。
不歸山永不停歇的雪早已學會了避開她,她盈盈一笑,伸出如白玉般的手接住飄落的雪花。
“有人來了。”
瞬間漫天的雪花變換,化為旋風狀裹挾着飄向遠方。
她是世間唯一的畫夢師,以不歸山深處為家。
她在等人,等有緣人來尋她畫夢。
寒山之中出現一個火紅的身影,細細一看,竟是位穿着白色衣衫身上燃燒着微小火焰的少年郎。狂風呼嘯而過,刺骨的寒冷侵蝕着他,他一面踉跄前行,一面低喃。
“畫夢師,找到畫夢師就可以救姐姐了。”
他要尋的是君绾。
傳聞,若你心有想放卻放不下的執念,可前往不歸山尋畫夢師。畫夢師可進汝之憶夢,以神筆畫就夢境,還汝一場圓滿人生,助汝放下執念。
崖邊古樹枝葉濃密,樹下女子姿态輕盈,發間隐隐閃爍光點,恍惚迷離似若谪仙。
“求畫夢師下山。”
少年跪在雪地裡,任由風雪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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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雀帶她來的地方是臨州。
百年未見,臨州比之以往,更加繁華。街道人潮擁擠,各式叫賣,百姓怡然自得,人人自得其樂。
在她記憶裡,臨州城主在位時間均不長久。
于是她問:“如今臨州是第幾任城主了?”
白雀啊了一聲,道:“第十三任。姐姐是十六年前當選的城主。在姐姐的治理下,臨州是九州裡僅次于京州的繁華之城了,你瞧,他們多快樂。”
順着白雀的視線望去,是一群孩子在玩角色扮演的遊戲——
男孩坐在凳上為人把脈,挽着高馬尾的女孩便在一旁配藥攙扶病人。片刻,小賊拿着棍子就來罵男孩,女孩一掌推開小賊,擋在男孩身前,一本正經喊:“我李星兒在此!誰敢來欺負他!”
“錯了錯了!”
“西西,你得感情充沛,城主喜歡老城主才不會說得這麼吓人。好像我欠你好幾頓包子!”
女孩不依:“誰說城主喜歡老城主?我娘說城主大人才不喜歡老城主呢,城主大人這樣厲害的人,老城主都配不上的!”
“你娘騙你的……”
……
君绾含笑收回目光,和白雀繼續前行,微風輕拂,她的聲音清冽:“城主在何處?”
“啊?”
“此番尋我畫夢的人是臨州城主,不是嗎?”
白雀摸摸鼻尖:“君姑娘你也太厲害了吧。那你說,姐姐到底有沒有喜歡他?”
“這話你該去問她。”
白雀圍着君绾道:“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姐姐哪裡會看上他。這都被傳成什麼樣了,姐姐怎麼會喜歡他呢。”
君绾加快了腳步。
“君姑娘你走慢些……”
城主府是城中最宏偉的一座府邸,高大巍峨如同雄獅盤踞于城中。牌匾上書“城主府”三字蒼勁有力,氣勢磅礴。三字左上角,寫了兩小字“李家”。
臨州李家,本該于二十五年前就覆滅的。
她輕笑:“我們進去吧。”
白雀帶着她來到房前,卻忽然停住,光影錯錯,猶豫幾番還是問她:“君姑娘,姐姐是後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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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兒躺在樹蔭下的太師椅上,暖陽描繪她瘦弱的輪廓,她緩緩睜眼,微笑着看她:“畫夢師,你來了。”
君绾淺笑:“與姑娘有緣,便來了。”她的聲音清冽卻又溫柔,聽着很舒服。
她笑着起身,即使身軀已瘦的隻剩骨頭,但眼睛卻是抑制不住的亮,“勞煩姑娘走這一趟了。”她仰頭望向天邊,半晌才道:“姑娘,都道這夢一畫,心也放下了,黃泉路上,他可還會認得我?”
“你後悔了?”
“沒有。”李星兒搖頭,“我一但做了,便不會後悔。”
清風卷落嬌花,她再次開口:“許久都不曾想到他了。如今将死,閑了下來,卻總會想起他來。”
别在發間的祭靈随着君绾的法訣飛到她手中,整個院中都籠罩着淡藍的星光,筆身玲珑剔透,密布的雲紋好似由内而外生長,帶有生命力一般的往外溢着光。
她手持神筆,符咒懸浮于空,震撼無比,再一揮筆,符咒穿入李星兒體内,與她融為一體。
——
二十六年前,李星兒還叫李挽星。
她十歲出門學藝,武藝學成後獨自闖蕩江湖,走過千山萬水,跨過大漠山河,一如她的名字一般,挽星攬月,潇灑不羁。
她的家人總是無條件支持她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她也就不管不顧的在外闖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