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憂覺得自己應該是全天下最倒黴的人。
他今年十九歲,父母是内城2區的平民,通過人造子宮的生育方式得到了他。
家裡不算富裕,但好歹住在内城,不用太擔心厄洛斯病毒或者怪物。
十八歲大學畢業後,陳知憂考上公務員,勤勤懇懇工作了一年,職位不升反降,上級調遣他到外城第一區的通知一下來,陳知憂的天就塌了。
内城的人都知道,外城和污染區,和厄洛斯病毒非常接近,而且外城住着數不清的怪物,稍有不慎就會死。
于是,在離開外城前,陳知憂先給父母留了一封遺書。
剛在外城工作兩天,他就被外城的上司安排到調查一個叫“格查爾賞金協會”的調研小隊裡,從格查爾教堂的地下通道,進入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枯綠的藤蔓在這個永遠走不到盡頭的地下場所不斷蔓延。
喪屍,蠟燭,坐在圓桌旁的NPC,一切的一切都壓得陳知憂喘不過氣。
他知道自己不聰明,所以,隊友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隊友讓他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他害怕,但不敢大聲叫出來,他受了傷,也不敢告訴隊友,害怕他們抛下自己。
他們被困在了循環裡。
解開一道謎題,又一道重複的謎題擺在他面前,穿過一條走廊,又一條一模一樣的走廊被他踩在腳下。
腦機失靈,陳知憂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系,隊友忽然瘋狂大笑,說他們進到了S級别的裡世界,他們都要死了。
陳知憂無力地掉在隊伍末尾,緊跟着,他聽見了打鬥的聲音。
“他受傷了!電影裡都說,喪屍病毒是會通過血液傳染的!他馬上就要變成喪屍了!”
不知道前面的誰高聲呼喊了一句,整個隊伍一下就亂了套。
“他也受傷了!他也該死!”
“我們在裡世界,就算受了傷,沒有變成喪屍,厄洛斯病毒也能輕易地讓一個人變成怪物!我們必須永絕後患!”
緊跟着,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附和起哄。
陳知憂把受傷的手背在背好,呼吸越發沉重。
他什麼也看不見,這裡太黑了。
同胞滾燙的血液飛濺在他的臉上,伴随着一聲聲,來自四面八方的吼叫。
陳知憂忽然大喊一聲,撥開人群往前沖。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恐懼讓陳知憂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他推開廁所隔間裡的暗門,在走廊裡尋到一個角落,抱緊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外面嘈雜的聲音完全消失,周圍安靜到隻能聽見陳知憂的呼吸聲時,他才緩緩站起身,渾渾噩噩地朝走廊的另一邊走去。
“媽媽,媽媽……”臉上的淚痕已然幹涸,陳知憂呢喃地喚着母親,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希望可以見到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
時間過去了很久,久到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循環裡重複了多少次。
直到他重新回到一片狼藉的實驗室,下一秒,手電筒的光打在了他的身上。
一個穿着黑色長風衣的女人正站在實驗室辦公桌的旁邊,舉着原本就放在桌上的手電筒,她身後還跟着兩男兩女。看起來,他們像是誤闖進來的入侵者。
陳知憂順着手電筒的光,視線落在女人的臉上,有些眼熟,但陳知憂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你是誰?”女人開了口。
下一秒,一顆長釘從她掌心射出,在陳知憂反應過來前,冷不丁地把陳知憂釘在牆上。
“說實話,”女人踩着一雙嶄新的皮鞋走到他面前,手電筒微微擡起陳知憂的下巴,“不然殺了你。”
作為第七社區特遣小隊裡唯一一個還能使用異能的人,霍山漪順理成章地用長釘撥開了擋在他們面前的喪屍,順理成章地走在了最前面。
實驗室内的場景依舊維持着霍山漪第一次離開時的樣子,然而所有人都忘記了,這裡面有一隻可以照明的手電筒。
以至于,霍山漪拿起手電之後,挨個罵了他們一句“蠢貨”。
幾人正要坐下來商量目前的線索,一個陌生男人就闖進了這間實驗室。
霍山漪以為是喪屍,先拿手電筒晃了下他的眼睛,定睛一看,這人的臉是正常人類的臉,就是身上的衣服太髒,上面全是血。
“我……我叫陳知憂,外城第一社區的員工,我是之前被派到格查爾教堂調查非法賞金協會的小隊成員。”陳知憂的手掌被長釘釘穿,鮮紅的血液順着他的手臂往下滴落。
霍山漪眯了下眼睛,“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陳知憂話音剛落,下一顆長釘已經從霍山漪的手中鑽出,釘到了陳知憂的另一隻手掌上。
“說實話。”霍山漪冷聲道。
“……死……死了……他們都死了……”陳知憂渾身打着顫,尤其是對上霍山漪那雙漆黑的,看不見一點光的眼睛時。
“怎麼死的?”霍山漪繼續追問。
“有人被喪屍抓傷了,其他人怕他變異,要殺他,然後場面變得很混亂,大家開始自相殘殺,最後都死了……”陳知憂低下頭,把自己的臉隐藏在陰翳之下。
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喪屍病毒會通過血液和傷口傳播,緊跟着感染者就會被隊伍裡的其他人抛棄,或者自行了斷,為了作為一個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