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目視着前方，眼神中似乎也有了一些思想，不過通紅的眼眶中滿是痛苦。

她擡起右手，忽然用力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曦煌見狀，吓得立即抓住她的手，然後用力将她的腦袋掰開。

便是如此，小乞丐還是将自己的手臂咬出一道很深的印子。

曦煌無奈大喊，“你做什麼啊，幹什麼這樣作踐自己啊。”

小乞丐的眼中緩緩溢出一滴眼淚，眼神再次變得麻木而又呆滞。

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曦煌立即起身去開門。

厚樸将剛買的衣服、糕點和糖果遞給曦煌，低聲問，“她現在怎麼樣了。”

曦煌緩緩搖頭，皺眉說道，“剛才還死死地咬了自己。”

“啊？”厚樸一臉驚愕，“那怎麼辦？”

“不知道啊。”曦煌眼神中也滿是無奈，“她可能是受了什麼很大的創傷，但是我兩是有任務的，路上不可能帶上她的吧。反正，今晚上幫了她，後面就看她自己了，她若是真的不想活，那我也沒辦法。有時候生活中的困苦，隻能靠自己熬過去。”

“可是她還那麼小。”厚樸面色凝重，“她熬得過去嗎？”

“這便是她的命了，我們未來的路那麼危險那麼長，不可能還時時刻刻的監視着她有沒有尋短見吧。”曦煌關上門，拿着衣服緩緩迅速進門，索性，她沒有繼續自殘。

洗淨身體之後，曦煌擦拭着她身上的水漬，打量着她嬌小的身段和精緻的五官，笑着寬慰道，“看你樣子，應該還很小吧，你看你，長得這麼伶俐乖巧，如果心智再堅強樂觀陽光一點，未來肯定一片光明的。想想春風，鮮花，小鳥，陽光，世界其實沒有那麼糟。”

曦煌想到厚樸買的糖果和糕點，給她穿上衣服之後，然後迅速剝了一顆糖果塞進她嘴裡，“你看，糖很好吃吧，世界上美好的東西可多着呢。”

小乞丐聽聞此言，控制不住落淚，但還是不發一言。

曦煌牽着她走到床邊，然後仔細地為她擦幹頭發，“我不知道你遭受了什麼，可能，對你遭受的也沒辦法感同身受。

“或許你失去了親人，亦或許你失去了财産，如此才會流落街頭，但是我現在沒辦法照拂你，因為我有很要緊的任務需要完成。

“不過呢，明天我離開的時候，會給你一筆錢，這筆錢，足夠你開啟嶄新的生活。你還那麼小，唯一要記得，财不外露，先置辦一個宅子，再買一些家仆，這樣有個落腳的地方，還有人能夠保護你。”

小乞丐擡起填滿淚水的眼睛看向曦煌，但眼神中依舊是黯淡無光。

“沒事，先吃點東西。”曦煌将厚樸買的糕點遞到她的面前，但是她閉着嘴巴，根本不想進食。曦煌不想勉強她，于是扶她上床，給她蓋好了被子。

擔心她想不開，曦煌還和她同睡一張床。

二人的身體，間隔不足一寸，雖未太遠，但是小乞丐也并未和曦煌貼近。她望着牆壁，淚流滿面，但是很快，她又調整了情緒，眼神再次變得麻木。

次日曦煌和厚樸準備離開的時候，小乞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曦煌将四塊金餅放在她枕邊時，她才緩緩睜開自己的雙眼。

曦煌看着她的後背，笑着說道，“人這一生，并非坦途，我們可能在路上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和痛苦，這些東西或許會将我們擊倒，但是隻有活着才有希望。人啊，什麼都可以放棄，唯獨不能放棄自己，因為一旦放棄自己，深淵裡唯一可以救贖我們的手，就沒了。小姑娘，我們先走了，你保護好自己。”

小乞丐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迅速起身。她輕輕地拿起一旁的金餅，很沉，絕望的臉上忽然湧出滿滿的詫異。她掀開被子，立即下床，但是想起昨夜曦煌說過的話，她又停下了雙腳，眼神再次變得暗淡無光。

下樓時，曦煌交代掌櫃的，樓上住着的，是他們的親妹妹，因前段時間受了挫，所以才會外出流浪。現在他們有事要出一趟遠門，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回來，因此希望他多看顧一下。

曦煌給了掌櫃的一些銀子，掌櫃的看着這些銀子，喜笑顔開，連連點頭。

走到大街上，厚樸看着曦煌問，“小曦，星君神力強大，即便我們手握神器，但是消滅星君，還是難如登天，我們該怎樣去接近他呢？”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曦煌看着厚樸問。

“什麼事。”厚樸一臉疑惑。

“即便我倆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即便我可能對他的生命造成威脅，但是他并沒有親自來抓我。來靖陽的路上，我們也隻看見那些道門中人。其實，以他的能力，如果親自出手，早就将我拿住，我如果想要從他手中逃脫，可能會難如登天，為什麼還要讓那些道門中的人動手呢。”

“對啊。”厚樸一臉疑惑，“為什麼呢？”

“因為傲慢。”

“傲慢？”

“對。”曦煌微微點頭，“高野的星君代表着傲慢，所以這裡的百姓也十分傲慢，有錢人看不上窮苦的人，道士看不上普通的百姓，這裡的人，以階級地位作為評判一個人的标準，地位高的人壓榨地位低的人，地位低的人拼命地想要往上爬。你之前對我說，靖陽坐落在摘星閣之下，幾乎被摘星閣完全覆蓋。這裡的人成日生活在黑暗當中，幾乎見不到什麼陽光，但是他們卻甘之如饴，将此視為榮幸，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是離神明最近的人。”

“嗯！”厚樸用力點頭。

“所以，祖尊星君的傲慢決定了他不會離開摘星閣親自來擒我。因為，在他心中，他就是這個世上最尊貴的神，他看不上我，更看不上摘星閣以外的普通百姓，這外面的一切，都不值得他邁出他尊貴的腳，所以他幾乎從未出過摘星閣。”

“原來是這樣。”厚樸恍然大悟。

“因此，隻要我利用他的傲慢，無需與他鬥法，就能殺死他。”

“怎麼利用呢。”

“在這個世上，絕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沒有道士的法術，也沒有礦主的财富。面對不同的境況，會覺得憤怒、痛苦、傷心、掙紮，但是，隻要心存勇氣和信心，就能百毒不侵，抵禦一切困苦。境随心轉，雖然我沒有他那麼強大的神力，但是我有一顆非常強大的内心。就像青辭說的，即便龍角被毀，隻要初心不改，就是真龍之身。雖然我神力被封，但是隻要我内心不變，我依舊是強他一萬倍的天神。”

話音未落，客棧的小二匆忙跑了過來，喘着粗氣看着二人說道，“姑娘，方……方才您的妹妹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就出去了，我們問她想做什麼，她也不搭理，看她的眼神，好像很不……”

“啊？”厚樸一臉驚愕地看着小二，“現在她在哪兒？”

“聽掌櫃的說，往河邊去了。”

“這小姑娘。”曦煌跟着小二快步往前走，“真會給人添麻煩。”

三人還未到河邊，曦煌就看見小乞丐木讷地站在一輛馬車前。

一個婢女緊緊地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個女子則面帶笑容站在她的面前，“二姐，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我是說沒在城中看見你，原來你是跑淮安來了。”

小乞丐低垂着腦袋看着地面，沒有任何言語。

“這幾個月，你過得可好。”女子上下打量着小乞丐，但平靜的語言當中卻帶着一絲嘲諷，“這大冬天的，你怎麼穿這麼少啊，是不是沒錢花了。你說你，遇到困難了，也不來找我，偏偏躲到淮安來，你如果來找我，我肯定會幫你的。”

婢女見小乞丐不說話，用力将她推到地上，“小姐問你話呢，耳朵聾了！”

厚樸想要上前幫忙，但是被曦煌給攔住了。

女子微微掩面，故作委屈，“如意你瞧，二姐還是這麼傲慢，這大冷天的，還真是寒我的心。不過，也沒關系，畢竟現在阿爹擡了我和娘的位置，還将你之前定下的婚事許給了我，我這也算占了姐姐的位置。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但是這婚事你們早已許下，總不能爹爹悔了這門婚事。其實那個柳家公子，人真的很不錯，英姿飒爽，風流倜傥，如今還以初試第一的成績進了玄牝門。爹爹，也對我極好，給我準備了不少嫁妝，娘親說，值千兩金呢。二姐，你真是糊塗呢，為什麼要和大姐的心上人溝媾和呢。”

小乞丐聽聞此言，這才擡起眼睑緩緩看向女子。

女子見小乞丐有了反應，臉上忽然有了一絲笑容，“我記得，你以前總在我的面前說爹冷漠，哎，其實我覺得，爹不是那樣的人，隻是不太喜歡你娘和你罷了。你看你現在面黃肌瘦，看起來過得很苦，你就給我說一聲嘛，爹那麼疼我，隻要我向爹求情，爹肯定也會讓我接濟你的。你知道的，不管發生什麼，我始終會念及我們的姐妹之情的。”

小乞丐的眼眶逐漸泛紅，疲憊的臉上緩緩溢出一絲憤怒。

一個臉頰瘦削的女子忽然帶着一個婢女走到她的面前，問，“雯雯，你在做什麼呢？我在酒樓等你許久，你怎麼都沒還過來。”

“大姐。”鄒雯擡頭看向女子，“是二姐，我在這裡遇到二姐了，所以……”

“什麼！”女子一臉驚愕地看向小乞丐，當她認出小乞丐的臉時，氣得全身發抖，“你這個沒娘教的小賤人！居然是你！你竟然躲到這裡來了！”

“大姐。”鄒雯輕輕地拉了一下女子的衣服，但她已經一腳踹在了小乞丐身上，“賤人！水性楊花的賤人！不知廉恥的賤人！睡我的意中人！我打不死你！”

鄒雯抓住女子的胳膊，在其耳邊低聲道，“大姐，這大庭廣衆之下，你親自動手，隻會損了你的名聲，我看還是……你就，你就忘了她搶你郎君……”

女子思考了一瞬，向丫鬟使了一個眼色，丫鬟便抓住小乞丐的頭發，用力地抽着她的耳光。小乞丐的臉頰被打得通紅，但是她還是覺得不夠，于是厲聲讓丫鬟剝光小乞丐的衣服。

厚樸拽緊拳頭，再也看不下去，但是曦煌卻讓厚樸找幾個官差過來。

厚樸一臉疑惑地看着曦煌，“找官差，官差會管嗎？”

曦煌微微點頭，“你去找來便是。”

厚樸一臉擔憂地看向小乞丐，“那她怎麼辦？”

“你先去。”曦煌按了一下厚樸的手腕，然後大步走向小乞丐，“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