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老與夫人的關系真好。”
歲禾稱贊為婦人攏緊披風的卓老頭。
他笑回:“就這一個夫人,自該體貼周到。”
就這一個夫人?!
那懸空山的……歲禾想到這裡,驚覺相處久矣,竟不知做飯老妪姓甚名誰?
歲禾鄙視自己,也鄙視卓老頭。
冰屋燭火通明,整齊的踏步聲斷斷續續飄進冰窗。
歲禾抿一口龍鳳胎殷勤奉上的黑色熱茶,卓老頭一動不動盯着她。歲禾扯開拂淵暖爐似的手,識趣道:“我去轉轉。”
“不餓?”
拂淵下意識跟随兩三步,猛然頓住看向擺滿美食的冰桌。
歲禾頭也不回擺擺手。
四合院很大,造景全是冰塊做的。很新奇,夠她逛了。
人走遠了,卓老頭拉拂淵坐在飯桌前。不停訴說吞天軍的不易,人族物資的短缺。仙,妖,魔三族恃強淩弱。
卓夫人在一旁倒酒布菜,幫腔。
夫妻兩雖常年生活在玄冰長城的戰火中,但皮膚白皙,狀态很好,恩愛異常。瞧着像凡間普通人家的老爺夫人。
拂淵心不在蔫地聽着。
過去一個月他迷暈過歲禾很多次,反反複複檢查過她的記憶,清除的很幹淨。
可她為什麼會夢見我?
為什麼會哭的那麼傷心?會不會……會不會,她從前也是有點喜歡我的?
荒唐的念頭一閃而過,拂淵緊攥的掌心冒出一層薄汗,陰鸷的眸中浮出滔天恨意。觑向在院中東敲敲,西摸摸,滿臉好奇研究債鬼屍體的歲禾。
院四周冰牆,每隔十米有一隻人形債鬼。它們被粗大的冰釘刺穿額頭,釘在院牆。
以防止同類靠近,比守家侍衛好用。
歲禾研究債鬼半天,試了成為閻主後,自動出現在識海中的散怨咒,往生咒,淨靈術,消泯法依舊無法清楚債鬼周身怨念。
債鬼身死,但怨念可轉移至同伴身體,怨念越強力量越強。三界與債鬼的戰鬥,是一場看不到希望曙光的戰鬥。
歲禾挨個湊近,聞了聞債鬼,沒有燒焦味兒。
此前“焦人變債鬼”一事,文歌一直說找不到線索,還在調查。
于是乎這事就逐漸被淡忘,擱置。歲禾在玉簡上問過文歌一嘴,得到“無需操心”四個大字。
仙界已經嚣張到做壞事不用擦屁股了。
歲禾眸光暗沉。
如今她剛剛以身入局,勢力沒有培養起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似是察覺到屋内拂淵視線,她心中打顫,旋身飛上房頂。
近一個月,她“陪睡”時,根本沒睡着。
她害怕睡覺,一直在裝睡,成功發現拂淵總是成宿成宿的盯着她看。
像變态,更不敢睡了。
她翹起二郎腿,躺在冰屋房頂。夜空墜滿星點,常有流星劃過。
四道歪歪曲曲的裂口中,偶有債鬼跳出。準确無誤落在高達百米的玄冰長城。
零散站崗城兵,迅速聚齊刺猹一樣刺去,煞是好看。
“如若我清除所有債鬼,黑衣是否就能變白衣了?”
歲禾哀歎,摸索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印花信封。裡面裝着老妪起了毛邊的家書,她輕輕撫摸:
“她懷美夢獨守空房,黑發變白,孤去。他許諾懷志遠走,妻妾成群兒滿堂,不歸。”
“我該怎麼送出去?”
信封被歲禾高高舉起,眉間有化不開的哀愁。腰間變成吊墜的玉簡,忽然亮起淡淡白光。
素手勾起玉簡,文歌傳訊浮現:
閻主近來可好?債仙降臨怨念極強,神尊恐被影響。願閻主與雷蒙将軍聯手,于火淵暗殺神尊,奪取神力。為了三界衆生,萬望閻主不要手軟。
一來就玩這麼大?
如今還有奪取神力的妖法?
越來越有意思了。歲禾猛然坐起,想用留影珠記下,玉簡内容當作罪證。
誰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留影珠出現的刹那,金黃文字伴随着一閃而過的小雷苗,消失不見。
她幽幽轉身,立在遠處高大冰竹林,觀察她許久的雷蒙,微微挑眉。
歲禾掰下房檐一角,摔砸過去。幾個飛躍來到覆蓋一層冰霜的竹林。
離軍營紮根地越遠,冷意越強,砭人肌骨。
“想來閻主也知道了,如若到時反悔,我有權決定你的生死。”
雷蒙黑沉着臉,用雷盾擋回,混雜尖刀的冰房檐。
他長相很正義。但面上黑棕色斑點,讓他看起來像穿了金色盔甲的憨厚老奶牛。
冰碴夾冰刀飛刺于竹林亂飛,一陣簌簌響動,葉狀冰片嘩嘩掉落。
還真聽文歌的話。歲禾挑釁地看着雷蒙。
他長在了歲禾的笑點,雖然不禮貌。可她唇角還是向上揚,“你反悔,我也有權處置你?”
空氣寂靜瞬。
雷蒙于虛空留下一抹閃電,一聲嗤笑,打道回府。
玩不起?
歲禾吐槽聲落,冰竹林中傳來一陣,你追我趕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