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吸完海水的臭雲，身體膨脹數倍。許是因為太大，海水又從它身體裡，四面八方地的漏出。
不過一瞬間，被吸幹的海底，便恢複了原狀。
臭雲四裂的身體，因為霞光的消散，再次變成碎紙屑。
被水龍卷吸走的兩人，在海中晃蕩一圈，被海浪沖送到靠近罪神山的，一個小漁村村口。
漁村不大，卻富麗堂皇。及目望去，青石闆街上全是挺着肚子的孕婦，和三五成群的叽叽喳喳的小男孩。
嘴上長痦子的黃阿婆，扶着一位戴有面紗，衣着華貴的婦人，從紅木轎上下來。弓腰駝背耳語幾句，夫人遞給黃阿婆一袋金花，摸着平坦的小腹，走進客棧。
日影西斜，海風寒涼。
黃阿婆賊頭賊腦，将金花藏進懷裡。兩隻手揣進寬大的袖口，往村口去，叫出海打漁的男人回家吃飯。
走路時，腳底擦着地面走，刺啦刺啦地響，惱人極了。
“艾瑪！”
黃阿婆剛邁過放在村口，擋路的木栅欄。便看見，昏死過去的拂淵，與白秋水。
她兩眼放光，對着白秋水一通亂摸。“好好好！這下可發财了！”
顧不上叫男人回家吃飯，直接抗起白秋水，跑回了家。至于拂淵，不過是個不能懷，不能賺錢的貨色。
黃阿婆不稀罕，死了正好！
拂淵如她所言，在漁村邊上昏睡了快一天一夜，都不曾有人管。
而歲禾，她沉睡在罪神山頂峰，也有了一天一夜。
浸泡過她的海水，成了頭頂一片不可逾越的天。遮住了本該灑向罪神山的光亮。
鑲嵌了許多惡毒文字的黑色雷電，在海水形成的牢籠天空上，遊走，聚集。對準癱在峰頂的不省人事的歲禾，噼啪作響。
詭谲滲人。
雷電帶起的風兒，吹走了旁邊，貼在地面的一張紅色血符。
在雷電快要劈到歲禾時，一位左眼至太陽穴處，長有黑色彼岸花紋樣，面若敷粉的俊俏男子，從剛才貼有紅色血符的地面，破土而出，單手捏住雷電。
他的指甲烏黑，似是塗了蔻丹一般。身上單穿一件純黑色外袍，系的很松，隐約可窺見胸肌。
男子滿頭銀發，未曾束起。他歪着腦袋，細細打量歲禾。片刻邪笑出聲。
“哈哈哈……小歲禾啊……”
“你怎麼舍得回家了？是想哥哥了嗎？”他輕撫歲禾蒼白臉頰，鉛灰色的瞳孔，猛地縮小，“不——”
“你是被外面的人欺負了吧？怎麼又被欺負了？哈哈哈哈……”
男子腳下用力，一個半人高的深坑出現。他一邊将歲禾塞進深坑，一邊輕柔的說：“哥哥早就說過，除了哥哥，其他人都壞人，你怎麼就不相信呢？”
“你不相信，那哥哥隻好懲罰你了。”
話落，男子拽下停留在半空中的雷電。雷電似乎沒反應過來，頓了一下，全數劈在歲禾身上。
天上黑水滾滾，帶有三界中，所有惡毒字眼的黑色雷電，越來越多。
昏睡的歲禾被劈的七竅流血，慘叫連連。
身體一會兒麻木，一會兒似被千百把利劍戳碎。灼燒般的痛，從身體每一個毛孔爆發，炸破血管，腐蝕内髒。
空氣似毒藥，越呼吸越疼，不呼吸更痛。
想醒來卻醒不過來，腦海中有一群無臉男女，将歲禾虐殺了一遍又一遍。
耳朵裡，充斥着三界中，所有惡毒語言。一聲高過一聲，它們慢慢蠶食她的良知，摧毀她理智的神經。
“不哭啊，小歲禾。你隻有在快死的時候，才會被我影響認知。”
男子滿眼心疼，抹掉歲禾眼角血淚。
“哥哥也是沒辦法，隻要你明白，罪神山之外的人全是惡的代表，哥哥就不懲罰你了。”
頓了頓男子補充道：“對了，小歲禾還要幫哥哥殺光外人，這樣哥哥才會原諒你。”
他坐在滿是枯草的地面，輕輕擁住歲禾。撫摸着她的發頂，柔聲安慰，“乖啊，乖啊，不哭了。”
說着，說着，有淚水從他臉頰滑落。融在歲禾滿是血淚的慘白面容。
雷電依舊噼啪作響，沒有停下的趨勢。
*
仙界懸空山，陽光明媚。
仙心惶惶又張燈結彩。
惶惶的是，由于歲禾進入禁法之地，附着在她身上的醉雲，暫時湧向了離恨天。
這可愁壞了衆仙。
距離歲禾“死亡”已有半月有餘，可是它們遲遲未能找到，八品以上，擁有淨化之力的睡蓮，吸收醉雲。
睡蓮分十品，五品以下，是為觀賞花。五品往上，是書中記載的滋補神藥，品階越高質量越高。
張燈結彩的是，在這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三年一屆的選仙會又開始了。
這次來到倒懸山的不僅隻有凡間修士，還有被特别邀請，剛剛繼任魔皇之位的尋甄，以及某些妖族之人。
神尊隕落，各方勢力再無桎梏，更不再忌憚仙族。此次選仙大會，是四族商議後，第一次對妖族開放。
有名有姓的大妖全都聚集于此。誰不想混個仙官當當，成為四族之首。
“哼！他們敢動歪心思，就讓他們在擂台上有來無回。妖獸還想成仙，倒是可笑！必須在拂淵回歸之前，清理掉臭魚爛蝦！”
于房中同文歌密談的祈昭，目光如劍。以軍隊為家的他，皮膚粗糙，殺伐之氣很重。棕黃如樹皮的手，猛地一拍桌子，茶杯歪倒。
冒着熱氣的茶湯，在梨花木桌案灑成一灘，流到地面。濺起來的小水花，飛到文歌滿是細小疤痕的手背，染上一層紅暈。
文歌擡手抹掉水漬，始終含笑的溫婉面容，慢慢凝重起來。
今日她的右眼一直在跳，一半是因為祈蒼那個倔驢不肯，聽從安排主持選仙會。祈昭斥責了他幾句，失語症複發。
這沒用的樣子，真是難堪重任。
一半是因為，猜不透拂淵明知有局，甘願跳坑消失幾月意欲何為？但她可以确定，拂淵回歸之時，定會挑選水最為渾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