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祈蒼叛變一事已家喻戶曉。有甚者傳出，祈蒼加入陰陽閣，人人得而誅之。

拂淵“死”後，各族惡勢力迅速齊聚，陰陽閣由此而成。它們以作亂殺人為樂，攪繞四族不得安甯。

其中，當屬懸空山最為混亂。

這夜，登聞鼓又在戌時，自響三聲，警示衆仙冤情未了。隻有當祈蒼上訴的“冤情”消失，鼓聲才會消散。

在咚翁咚翁的鐘聲裡，十幾位脫去仙衣的女仙侍，卷走各殿寶物，四處點火。留下一面半黑半白的面具，躍山叛變，加入陰陽閣。

懸空山各峰亂成一團。

救火，追人，問責之聲不絕于耳。

仙主殿内燈火通明，于外怒罵一通的祈昭火氣難消，回到殿中看見，文歌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閉目養神，氣不打一處來。

“你還有何顔面安睡？！蒼兒的事處理好了？地府段坍塌的玄冰長城他不管，無可結束的債鬼之戰他不憂心，竟受奸人所惑與你為敵！這便是你悉心教養出的好兒子！生下來是廢物，現在還是廢物！”

祈昭挺着似是懷孕四五月般的孕肚，在殿内來回踱步。語氣由憤慨轉為狠絕。

“謠言之事不必再管，你加把火，将他徹底打入地獄！我不信他不服軟回來！”

靠在太師椅小憩的文歌，按住太陽穴輕輕揉捏。閉目悠悠道：“外面的事處理的如何了？”

“十二女仙，全數叛逃。岐黃居藥材被洗劫一空，各殿天材地寶毀去半數。雷蒙追人無果，正在全力滅火。”

祈昭例行公事般沉聲彙報完，冷嗤一聲，“這便是你規訓出來的女仙，往後仙界顔面何存？！”

文歌緩緩睜開疲憊的雙眼，胸有成竹地從大開的殿門，向殿外看去。

連片的山峰頭，在雲海中若隐若現。橙紅火光，在各峰之間遊走，逐漸變小。諸位仙官飄于半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神尊死了還要禍害人！晦氣之極！”

“仙友此話怎講？”

“說來慚愧，那叛逃的女仙中有一位名喚紫菱。曾經是鄙人仙侶，可……神尊出關後，紫菱被神尊搶占，我于她再無交集。不曾想再聞故人，竟是…竟是……唉……”

“仙友竟也被搶占仙侶？在下曾經的仙侶，也在叛逃女仙之中。”

“在下也是！”

附和的聲音從分散的人堆中，聚集起來。怒罵拂淵無恥的聲音響遏行雲。

視線收回，文歌唇角彎彎。

端起手邊茶杯，用杯蓋拂開茶沫。不緊不慢道：“後日，我準備立雲筝為仙族新任太子。選仙會後，他飲下百仙血仙根已成，妖丹還在，資質非常不錯。”

“送他上風口浪尖，即可誘使東易水出手，又可暫時擋住衆仙，往仙主殿塞人的想法。”

“你的手段一如既往上不了台面。”

祈昭翻開書架上的兵書，面色稍顯沉痛。

文歌繼續道：“我派人查過，雲筝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那日，在衆人之中，點他成仙，也是這個原因。”

“這幾日，我已經将和雲筝有關的所有妖兔抓獲。隻要他安心做好傀儡，家人自然無恙。如若不然……”

文歌轉目看向祈昭，他昂首挺胸立于書架旁，身體有發福迹象，再看不出少年時的意氣風發。

待于明亮燈火下看清那張，俊容消退，不再年輕自帶怒容的臉時，文歌輕歎一聲，緩緩合上雙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仰頭靠在椅背之上，話接話地說：“秋水的魂燈已恢複到最亮狀态，她與拂淵應當是從黑淵逃出了，可我們的人依然無法與她取得聯系。”

“拂淵的下一步行動，我們無從得知……還有閻主，受我拖累，生死不明。但願拂淵顧念舊情，饒她一命。”

言語之中滿是倦意。

“蒼兒說的那些話，你有何想說？”

祈昭恢複了冷靜，雙指摩挲着衣裳布料，岔開話題。他背對着文歌，推窗望月，外面大火撲滅，人群退卻。夜空中繁星點點，偶有白雲飄過，明天應當又是一個大晴天。

“身居高位者，手上皆不幹淨，無不例外。祈昭……你沒有資格懷疑我。”

夜間冷風灌窗而入，吹滅了放在窗邊的燭火。

祈昭面容陷在黑暗，高大的身影如巨獸映在牆面。

文歌坐在敞亮的大堂，身邊明晃晃的燭火映襯的她，仿佛在殿中神佛。

詭異的寂靜，在無聲蔓延。

直到突然到訪的雷蒙，打破了這份寂靜。

向來肅穆的雷蒙，難掩眸中驚詫。難蠱形象，風風火火奔進大堂，目光不自覺從祈昭身上劃過。而後向文歌作揖，雙手奉上他的本命桃木劍。

一縷純金色的雷苗，在劍身遊竄，似要沖出劍體禁锢。

“你不是告訴魔皇桃木劍丢了？”祈昭訝異。

雷蒙低垂頭顱，不敢随意插話。文歌淡淡道：“兵不厭詐。”

祈昭眼裡劃過一絲厭惡，轉身走向書架。雷蒙這才驚喜又克制的彙報。

“雷苗乃雷神被封魔隕落前，從體内剝離的一縷魂靈。是留給仙界刺殺拂淵的秘密武器。而今異動……”

“雷神有複生的希望？”

文歌打斷雷蒙話語，捏決間，身影已至黑色醉雲，滾滾如水的離恨天。

七尊石頭神像，矗立在一片廢墟之中。位于中間的雷神石像，隐隐有裂開的痕迹。

後腳跟上來的雷蒙與祈昭，還未站穩。金色雷苗，從桃木劍中飛出，鑽進石像。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