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擡腳,踏上寬有半尺的屋脊。此時陽光正好,街巷熱鬧,陽光下處處溫馨,角落裡暴行滿滿。
世人總是一面鄙夷嫌惡拂淵,出身低劣;一面欣賞感歎,他的驚才絕豔;一面為他俯首稱臣;一面置他于死地。
複雜又矛盾。
她揉揉眼睛,用神念在花屋内掃視一圈,無任何異常。
那為何千絲藤會在此斷裂呢?
莫非到晚間異常才會顯現?
歲禾百思不得其解,決心夜深人靜,來此再探。
心中擔憂拂淵,甩出千絲藤尋摸他的位置。光天化日之下,她正道不走,像個小賊般飛檐走壁。
碰到了四處溜達的吊死鬼。
一人一鬼立在快被紫竹淹沒的牆頭,面面相觑。
歲禾故意眨巴眨巴不見物的眼睛,既不後退,也不讓路。
一路摸索過來,她發現閣中各院牆面,都開有一扇銅錢樣式的門。
它們的布局,與天上二十八星宿對應。是為鎖鬼陣法,準卻來說是改良過的鎖鬼陣。
起到的作用不是陣鬼,而是養鬼。
“閻,閻主……”
吊死鬼羞答答的,看着面前玉雪可愛的臉。瞪大的雙眼,快要掉出眼眶時,被他一把按回去。
“閻主令牌都敢觊觎,是閣主給你的膽子嗎?”
一句冷冰冰的話,讓心猿意馬的吊死鬼,遍體生寒。
默默将拖在地上的舌頭,卷起來,捏在手心。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像做錯了事的小孩。
想張口求饒,但閻主對衆鬼的天然威壓,堵死了他的喉嚨,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歲禾故意刁難,“閣主許了你們什麼好處?竟讓你們連死也不怕,膽敢對我生起歹心。”
吊死鬼不由自主躍下牆頭,跪伏在地。
緩了半晌才道:“閣主心善,給我們孤魂野鬼安置家園。我們一直想要報恩。聽說你昏迷不醒,便想冒險一搏,成為鬼上鬼,為閣主分憂。”
“這不關閣主的事,他是好人。你要是敢傷害他,我們不會放過你!”
吊死鬼雙眼通紅,死死盯住牆頭滿不在乎的歲禾。
“我為何要傷害他,莫不是他做了什麼天理難容之事?”
吊死鬼不答。
歲禾輕笑,對閣主有了幾分欽佩和敵意。
“五句話,四句在誇耀閣主,表忠心。還有一句威脅我。在人間逗留許久,倒是叫你們主次不分了。”
她躍下牆頭,駭人的威壓,将吊死鬼按趴在地。黑色鞋尖順勢踩住,吊死鬼有明顯紫青勒痕的後脖頸。
“沒有鬼衆能在我面前叫闆。”
她今日不立威,明日便有千千萬萬個吊死鬼,騎到她頭頂。
吊死鬼本就蒼白的面色,更加慘白烏青。
恍惚間,想起自己死前畫面。
那是極其平常一天,他瞧不清周圍環境,不知怎的走到一處滿是女子的地牢。被人一劍刺死,最後屍體卻吊在房梁之上。
被官府判定為自裁。
他找黑白無常伸冤,卻被推給此地判官。
判官不問緣由,再判自裁。
他不願屈服,可申冤無門。所以成了于世間飄蕩的孤魂野鬼,遭修士道士追殺,被閣主所救。
“…咳…咳咳……我不配在高高在上的閻主面前叫闆,可你也不配當閻主!你從來沒有管過我們孤魂野鬼的死活,要不是閣主我們早死了。我現在敬愛,維護他有何錯!”
吊死鬼感受到身體,如薄紙般四分五裂。認定命不久矣,聲嘶力竭地怒吼。
其中夾雜着委屈,不甘,冤念。
每一個無六親之人的孤魂野鬼,地府都登記在冊。
且每三月都會,黑白無常會給,各個地界的判官分發紙錢,燒給孤魂野鬼。以防他們沒錢,在人間作亂。
管理的非常好。
正納悶吊死鬼之話的歲禾,靈光一閃,當即明白地府恐怕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她深感失責。
腳下一松,不漏任何破綻,“你錯就錯在,不該當着閻主的面,大張旗鼓地宣布叛主。”
“此地界判官是何人?”
吊死鬼偷偷白歲禾一眼,畢恭畢敬道:“鳳凰城富紳,妙音宗首席大弟子,姚半夢。”
鳳凰城妙音宗。
歲禾默念一遍,依稀記起,鳳凰城十步一大宗,五步一小宗,乃全城修仙。
而妙音宗則是最大的地頭蛇。
嘗嘗标榜自己隻差一步,便可與倒懸山下的儒劍,曆法兩大頂級宗門比拟。
還尤為喜歡敵對鏡花宗。
歲禾還是鏡花宗小師妹時,與潛伏在妙音宗當卧底的拂淵,裡應外合偷走了好多資源,鬧了許多笑話。
如今想起,也是心情蕩漾。
溫熱午風穿過樹梢,刮面而來。吹醒了恍惚的歲禾。
“自去找人領罰。”
她闆着臉留下一句,繼續當飛賊。
至于吊死鬼,去不去就看其悟性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