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宗門簡陋,我還需去置辦些物品,神尊請便。”
語罷,轉身從打開成一條縫兒的門中溜走。
拂淵捏住瞬移符,抱臂依靠在百丈高的寺廟門。将門縫堵死,隔絕掉外界喧嚣。眸光幽深地盯着杵在階梯上的兩人。
他左右兩側垂柳小道裡,總能傳來幾句咒罵閻主之言。
拂淵蹙起眉頭,偷偷解決了好幾個想暗中搞偷襲的歹人。始終沒有催促,似乎在談心的歲禾與無虞。
“哥哥……”
歲禾輕輕勾勾了無虞的衣袖,“為何不理我?”
“是十八先不要我的。”
“啊?”
“此前我從十八面前經過,十八卻選擇了身邊那位。”
無虞掃眼金燦燦的夕陽,邁着似蝸牛般慢悠悠的步子,繞至已經暗下來的垂柳小道。黑暗中久待之人,總是格外讨厭光束打在身上的感覺。
溫暖的陽光,會讓身上的泥濘結痂脫落,露出事物原本之貌。
無虞承受不了,害怕那象征希望的光。
更望不了多年的雷刑之苦。
歲禾緊跟無虞腳步,可無虞總是在歲禾靠近時,刻意與她保持一步之遙的距離。
“我不再是十八的唯一了,可十八一直是我的唯一。所以,我很生氣。”
無虞和拂淵一個站在陰暗角落,一個站在希望之光中,隔空對望,殺意森然。
“若不是這些人,我與十八,不會困在罪神山。十八不是問我,如何出山的嗎?”
無虞看向不停辯解的歲禾。
不鹹不淡道:“因為哥哥吃了十六真神的心魔啊。”
他笑了,笑的很難看,很傷心。
歲禾提到嗓子眼的心,碎的徹底。
粉裡透紅的臉瞬間煞白,她知道那些心魔會成日在人耳邊訴說,三界人對真神的謾罵诋毀。
十六真神便是受不了曾經真心相待的萬物,對自己的謾罵诋毀。才選擇自戕,不給心魔搶占身體,為禍三界的機會。
她不敢想,無虞是怎樣承受下來的?
“十八會害怕哥哥嗎?”
“永遠不會!”
“那十八還記得要報仇嗎?”
“記得……”
歲禾聲音弱了些,猶豫半晌,還是開口說道:“哥哥……這世間…還有好人的……”
無虞停下腳步,撫上歲禾頭頂。那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雷罰之痛,充斥在耳邊的謾罵之言,瞬間虐身又虐心。
“小十八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抱歉哥哥……”
盡管歲禾痛的五髒抽搐,腳趾縮起。
可她還是扯動蒼白唇角,不在意地笑笑。
她曉得無虞一直生活在黑暗裡,從未遇見過像拂淵,明羨之,一般品行的人。
所以才會對她胳膊肘向外拐的言語,感到氣憤。
她應該,并且有責任,讓無虞體會到溫情快樂的滋味後,再讓他決定複不複仇,如何複仇。
“對不起,哥哥弄你疼了。”
無虞鉛灰色的眸子裡,流露出心疼之情,擡手輕輕拭去歲禾眼角淚水。
“不疼……哥哥隻是怕我被人騙,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對嗎?”
歲禾自愈能力頂頂好,破涕為笑,大大方方地抱抱無虞。
“哥哥,我們從小便聽十六姐姐說人間之妙,不如我們先體驗體驗,再行報仇。你都不知道,你不在,我一個人有多無聊。”
十六真神從小便告訴,歲禾無虞,無須報仇。歲禾相信,無虞内心也是糾結的。
“而且,哥哥才出罪神山不久,這三界狡猾之徒多如牛毛。我不如你聰明,你要想好報仇之法才行。屆時,我願做哥哥手中劍,替哥哥蕩平一切。哥哥隻要穩坐高台便好,畢竟十六姐姐警告過你,手中不要沾染血腥。但她可沒有警告過我!”
歲禾驕傲地揚揚腦袋。
一束偷跑的夕光,穿過棵棵垂柳,落在她身側。周身渡上一層金光,聖潔美好的讓無虞自慚形穢。
想立刻躲進地底。
“……哥哥不會讓你死……”
無虞眯眯不知是被夕光,還是被歲禾刺到的雙眼。像小時候一般牽上歲禾,慢慢悠悠底走在泥巴小道。
沒頭沒尾巴地問:“十八猜猜清都,鳳凰兩城動亂,有沒有哥哥的手筆?”
“沒有!”
歲禾說的斬釘截鐵,“哥哥會聽十六姐姐的話,還沒有殺過人,一定不忍心,對不對?”
無虞破天荒地笑笑,周身的憂郁悲傷之氣散了些,沒有回答。
兩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拂淵身邊。
拂淵沉臉擠到兩人中間,一言不發,撕碎瞬移符。光圈陣法包圍三人的瞬間,一對身着乞丐服的雙胞胎兄弟,擠到陣法之中。
鏡花宗同樣處于清都,鳳凰兩城交界處。可無人知曉它的外觀,位置。隐秘的不似凡人之境。
這也是鏡花宗,始終不曾被其它大宗門蠶食的主要原因。
歲禾怕暴露鏡花宗位置,急中生智,搗毀陣法。
一行人在劇烈搖晃之中被傳送到,密林狩獵場中的墳地。
此時,天色已全然暗下,無月無星。明羨之,風帆正手拿鋤頭,在挖抛一個無碑之墳。
見到突然出現在墳頭的幾人,又驚又喜又臊得慌。
“師兄,小師兄,你們…你們為何……”
歲禾盯着師兄弟二人插在墳包上的鋤頭,欲言又止,表情變幻莫測。
明羨之輕咳一聲,躲開歲禾探究視線,悄悄紅了耳尖。
不等他答話,乞丐雙胞胎,手拿尖石。挾持住比他們高了一個頭的拂淵和無虞,異口同聲道:“把你們手上錢财統統交出,不然我們殺了他們!”
此舉成功逗笑歲禾。
你們要不要看看你們挾持的是誰?
歲禾幸災樂禍中,又帶些無語的視線落在拂淵腰間的錢袋。
雙胞胎哥哥敏銳的捕捉到。墊腳掐住無虞脖子,樂呵摸一把拂淵身上的錢袋子,見裡面有貨。
和弟弟交換個眼神,扯走錢袋。用下巴指指歲禾,喜上眉梢道:“你!二選一!等我和弟弟安全後,自會把另一個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