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賈日盈面色有些難看,但眼下并沒有時間細問,她立即先将賈日盈一把推出結界,然後朝關曦招手,對方一個飛身就從那個裂洞裡穿了出去,最後是薛湜,同時她用穿雲線将那兩個被定在一旁的兩名女子也一同帶了出來,正好身後的結界完全閉合,那些奔過來的蛇傀被阻隔在結界那方。
帶着兩個被綁的人不好趕路,薛湜幹脆将人收進鎖靈囊内,至于賈日盈,她還是一隻手提溜着,要是将他也丢到鎖靈囊裡頭,萬一有個什麼情況可就不好了。
但這小子自從被撈出水池後,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樣,心不在焉,紛亂的雜發胡亂貼在面頰上,頭上為了宴席新換的紫金珍珠冠上還勾挂着油綠的水草。
薛湜與關曦對視一眼,顯然兩人對注意到了賈日盈的反常。
二人加急腳步東拐西繞行了約莫一個時辰,掐算着就算賈府附近有同黨也應當甩掉了,才找了個林子,暫時歇下來。
薛湜一松手,賈日盈便宛如無骨般順着樹幹滑了下去。
“小子,看見什麼了?”關曦靠在一棵樹上悠悠發問。
但賈日盈沒吱聲,過了片刻,他從地上撐起來,面對着關曦,面色凝重,“關道長,您還收弟子嗎?”
關曦顯然被突然的話題跳轉弄得迷糊了,她下意識啊了一聲,随機又反應過來,“你想拜我為師?”
賈日盈重重點了下頭。
關曦便從那棵樹上起身,走到賈日盈身前,踱步打量了幾下,“不收,你根骨太差了,而且還這麼老了,人都是從小就開始打基礎的。”
說完就要往回走,賈日盈卻瞬即轉到關曦身前,攔住她的去路,“我什麼事都可以幹,我可以刻苦練功,就算是日夜苦練我也不怕。”
關曦有些無語,“誰讓你日夜不眠練功?你是想報仇?你看見什麼了?看你這副樣子,恐怕是你父親不太妙了。”關曦完全沒避諱,有什麼說什麼,也不管賈日盈此時心境,但薛湜在一旁看着,不做評價。倘若連着都無法忍受,那就沒辦法與關曦相處。
她師父的脾氣向來怪異,你說她完全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她其實是知道的,隻是向來不屑于彎彎繞繞說話,即使年紀已經三十有餘,心智有時卻如孩童。薛湜有時候都在想,為什麼自己明明是被眼前的人帶大的,秉性卻完全不同,她又是像誰?
薛湜看着關曦的側臉,眼角上已經隐約有些細紋了,她剛記事時,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個暖融融的春天,關曦背後是盛開的桃花,花瓣洋洋灑灑被風吹落,關曦湊近她,口中嚼着饴糖,逗着她不給她糖吃,春日的陽光在她眼間跳躍,那個時候關曦同現在的自己一般大。
薛湜走神沒太久,就聽見賈日盈深吸一口氣道:“我看到他的屍首了。”
聞言關曦和薛湜便齊齊看向賈日盈,後者開始将水池中的情形開始如實述出。
猜的沒錯,難怪賈府上下毫無動靜便消失了,原來是水傀蛇。此蛇專攻人耳道,可以從耳道直侵人腦,被入侵後,人瞬間命殒。并且死後的屍體成了水傀蛇的寄居之所,同時還變成了水傀蛇所操縱的傀儡。
但這蛇有一弊端,其所操控的傀儡在白日雖與常人無異,但隻要到了夜晚,懸月當空,這些蛇傀便開始變得僵硬,而且這些蛇不能離開水太久,隔段時間就需要回到水中,從屍體中鑽出來養精蓄銳。
“你在水下那麼久,沒碰見那些蛇?”薛湜心下奇怪,便忍不住發問。
賈日盈點點頭,“碰見了。但馬上女俠你就把我救上來了。”
關曦又悠悠來了句:“你小子命還挺大。”
也不知道為什麼關曦突然改變了主意,不過薛湜倒也不奇怪,她師父向來想一出是一出。薛湜摸不清楚關曦的意圖。
關曦道:“那你會做飯嗎?”
問了等于白問,想也想得到,賈日盈在賈府肯定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十指不沾陽春水,果不其然,賈日盈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會,但我可以學!”
關曦擺擺手,“那就行。”然後又将頭朝薛湜這邊點了一下,“你師姐做飯和她這個人一樣寡淡。”
聽聞此句,賈日盈的臉色終于有了些波動,雙腿一折就要往地上跪去,關曦立即拿劍鞘敲了一下,将人又給敲直了,“别跪我,跪一下感覺我人都老了......”
“那......那敬師茶還是要的。”
“不愛喝那玩意兒。”
賈日盈在原地倒是有些無措起來了,好像是心裡不太踏實,見狀關曦就道:“你學下廚藝,改日給我做頓飯,好吃的話我就收你。”
薛湜知道,既然關曦說了這句話,這件事基本上就是落定了。不能說關曦沒有考慮過收留賈日盈的後果,她向來怕麻煩,但做事又随心,即使和賈府這件事扯上關系會有的煩,但還是憑心而動了。
但至于她為什麼會收薛湜為徒,薛湜不清楚,她師父嘴裡沒幾句實話。自己那個時候不過是個小娃娃,連話都不會講,何來投緣之說,反正關曦的解釋是,被人強塞的,不得不接過來,最後還要埋怨一下,你說那人就不能自己養嗎?那個時候我可正是二八年華,前途一片明朗,還有好些大好河川沒看過,讓我拉扯個娃娃是幾個意思。
比起來,關曦隻比薛湜大十六歲,于薛湜而言,關曦更加像是長姐。對于這些往事,薛湜當然不甚清楚,但關曦雖然偶爾提起,但無非是些嗔怪,具體的信息卻從來未曾透露。
關于自己的身世,關曦很明确的表示不知道,神情不像是說謊,那自己是從何而來,恐怕隻有後山那小墳冢的主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