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獲救了,老林卻被拖下水,雖然後來老紀去找了路人救了上來,但老林也被灌了不少的水,一直昏迷不醒。
在醫院門外,戚詩哭得很厲害,任憑他怎麼安慰都沒用。
那時的戚詩是孩子王,四處伸張正義,就像老林一樣,所以天不怕地不怕。
她隻怕失去老林。
紀玖舟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大滴大滴地砸向地面。
那時他不過七歲,他應該隻會遞給她紙巾然後說句别哭了。
可紀玖舟也哭了,哭得比她還厲害。
然後他摟過戚詩,趴在她的肩膀聲,嗚咽道:“老林不會有事的.....我以後也會保護好他的,不讓,不讓你傷心。”
那一刻戚詩有點兒懵,他怎麼也哭了?
但看着紀玖舟哭得眼淚汪汪,還有點兒好笑。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紀玖舟哭得更厲害了。
他那時也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哭,他隻是不想讓她失去老林,不想讓她傷心痛苦,不想見她流眼淚。
現在他懂了。
這個,叫心疼。
心疼她受到的傷害和污蔑,心疼她受到這麼多惡意的诋毀,如今連老林都要離她而去。
她一定在哭,有沒有人抱抱她呢。
紀玖舟跑到老林家的時候,隻聽不斷傳出的哭聲,女人的,男人的,小孩兒的。
獨獨沒有戚詩。
他轉了好幾圈,裡裡外外找了好幾遍,終于見到了她。
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裡,穿着一身高領的黑色磨毛大衣,手裡捏着一張照片,那是她和老林的。
或許距離有些遠,紀玖舟沒聽見她的抽泣聲。
他剛要上前,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去。
淩銘禹?
他怎麼在這兒?
這小子還沒和他算賬呢,現在又跑來假惺惺的安慰什麼。
紀玖舟當時恨不得沖上去直接揍他一頓,但理智說服了他,他緊握着的拳頭終究是收了回來。
倆人說了幾句話便起身離開,漸漸消失在紀玖舟的視線裡。
如果就這麼告訴戚詩,她會不會覺得自己瘋了。
紀玖舟從來不會猶豫,但對戚詩,他總像個膽小鬼。
見到她了,然後呢。
她沒哭,好像是件好事,起碼說明她很堅強,說明她是打不倒的,但對紀玖舟來說,越是這樣,越心疼她。
怎麼長大後,連哭都不能出聲嗎?
她強忍着,眼底間卻是淡淡的憂傷。
他想,今天是不合适告訴她了。
紀玖舟背靠着牆,揚起頭,深呼了口氣,他擡起眉睫,正好對上老林的遺照。
老林笑得很開心,就像他記憶裡的一樣。
“老林,好久不見啊,我是小玖,那個你說總要拐你外孫女的那個混小子。”他垂下頭,輕聲自責道:“是我沒保護好她.....”
紀玖舟待在那裡直到天黑,他靠在牆的一角,打了好幾個哈欠。
忙了一天的戚詩也回來了,她和林蕭卿說了幾句什麼便走到裡面的小房間。
林蕭卿從那邊走過來注意到還在觀望的紀玖舟,有些奇怪:“您好?”
紀玖舟回過神,他一眼認出她是戚詩的母親,老林的女兒,雖以往很少見過,但每每看見林蕭卿便看見了戚詩長大後的樣子。
“阿姨,您好,我是...”
林蕭卿打斷道:“啊,你是小玖。”
“阿姨您認識我?”
林蕭卿回憶起來:“小時候你總愛跟戚詩那丫頭後面來着,我也不常來幾次東翎,但每次都能看見你和詩詩在一起呢。”
紀玖舟輕笑道:“真沒想到您還能認出來。”
小時候到現在的變化還是有的,他想,或許就是自己變得太多了,戚詩這個笨蛋才一直沒認出來自己。
林蕭卿好心指着剛才的小房間:“你是找詩詩吧,她在她房間休息呢,你去找她吧,我先忙去了。”
紀玖舟禮貌道:“好,謝謝阿姨。”
他蹑手蹑腳走了過去,隻想和她說幾句話,問問她,還好不好,就夠了。
他剛想敲門,門吱呀一聲開了。
敲門的動作還停在半空中,他見門直接開了,神情有些慌亂,心虛地藏到一邊,微微探出半個頭。
隻見屋内戚詩躺在沙發上,鞋子也沒脫下便睡了過去。
他松了口氣,紀玖舟還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個什麼勁兒,明明做壞事心虛的是淩銘禹才對。
他悄悄走近,蹲在沙發旁。
戚詩的眉毛皺得很緊,眼角也泛着淚花。
怎麼夢裡也那麼難過。
紀玖舟看着她,鼻腔竟也酸酸的,他緩緩伸出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淚花,試圖撫平她皺成一團的眉毛。
他的下巴止不住地抖,克制隐忍着自己的情緒。
紀玖舟掃了一眼四周,想找個給她蓋着的被子,可這間屋子戚詩已經許久不住了,除了一個沙發一張床,什麼也不剩下。
他脫下身上的黑色長襖,裡面是一件深灰色的連帽衛衣。
他的動作很輕,怕她醒了。
蓋好後他輕輕合上門,想她能好好睡個覺。
紀玖舟從老林家回去的時候,許多年未下雪的東翎竟然也飄了雪花。
他戴起帽子,稍稍揚起頭,伸出溫熱的手掌,接住從天而降的雪花。
一樣的涼,和她眼角的淚花一樣。
他不能繼續看她傷心,所以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能不讓戚詩天天都流着眼淚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