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四點鐘集合,聞慈才見到其他參加培訓的人。
一共是四十多人,穿着打扮各有不同,有她和白華章這樣明顯是市裡的,也有稍差一點,像是下面單位來的,大家年齡有些懸殊,但年紀最大的看起來也不過三十來歲。
而最小的,大概就是她和蘇林,尤其是蘇林——因為内向社恐,一看就涉世未深。
蘇林見到聞慈十分高興,“我兩點多來的,沒有見到你。”
“我來得比你早,出門溜達去了,”聞慈說着,又把身邊的成愛紅和白華章介紹給他,蘇林腼腆地打了招呼,看得成愛紅又一陣驚呼。
“哎呦,蘇同志看着也挺小的,你們美工都這麼年輕?”
在樓梯上碰見的那個市裡二影院的女同志,很俊的那個,看起來也才二十出頭呢。
附近的其他美工:“……”倒也不是。
統共四十八個人,來自各個單位,這麼一看,電影系統裡的人反倒最多,将近十個,而且大家還都相互認識,互相打了招呼,默默湊在一處,有種抱了團的溫暖感。
他們被帶到工農兵報的院子裡,好奇地四下打量。
聞慈和工農兵報接觸過一回,但還是第一次來這裡。
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聲讨聞家,給工農兵報投了稿子,後來還收到了他們的信件說可以幫忙,故而她對這個報紙很有好感,濾鏡一加,感覺面前的建築都沒那麼破了。
工農兵報是一棟二層小樓,院子蠻大,大家此時就聚集在院子裡。
離四點還有幾分鐘,大家說着話,一直到報社的正門被推開,兩個人走了出來。
一男一女。
男的看着四十來歲,身材微胖,不算高,一張臉卻方得像被格尺比量過,女性年紀看着更大點,像有五十歲了,神态嚴肅,讓聞慈聯想起魏經理。
見到大家,男的先樂呵呵開了口,“這些就是咱們白嶺市畫師們的中流砥柱了啊。”
這話一出,底下頓時笑了起來。
聞慈也笑,心想要是自己都能成為中流砥柱了,那白嶺界美術離完蛋不遠了。
兩人走到大家面前做了自我介紹,聞慈才知道他們是誰。
方臉男的是市美術館的館長,姓馬,而年紀更大的女性則是工農兵報的畫師,姓火,兜兜轉轉幹了幾十年,是市裡現在首屈一指的老畫師,所以被派來指導這次培訓活動。
火畫師話不多,馬館長口若懸河,說起話來一套又一套的。
“咱們這次培訓啊,是有重大意義的,是為了市裡的文化美術事業,當然,也是為了北省、為了國家培養更多的繪畫人才,我在美術館當了這麼多年館長,說實話,在這方面是很有些經驗的……”
他說得唾沫橫飛,聞慈在人群裡心如死灰。
她就知道。
給了她一個魏經理那麼好又話少的領導,世界總會在其他方面給她會心一擊。
現在好了,終于碰上一開會演講兩小時的領導了。
聞慈堅強微笑,隻有時不時挪動一下的腿腳,彰顯着她的悲傷——怎麼還不結束。
他就不渴嗎?
馬館長不渴。
他非但不渴,還越說越來勁,美術館平時那幾個人哪有他這麼發揮的機會,他滔滔不絕,從這場培訓的目的說到意義,恨不得當場說出一本書來,說得底下的人都開始悄悄跺腳了。
這大冷天的,又不是室内,他們腳都凍麻了。
聞慈早就開始走神,她仰頭盯着淺藍色的天,今天很晴,不像平時,看着總有點發灰。
她琢磨着這種藍該怎麼調出來,目光無意識下滑,落到了幾米外的工農兵報小樓上,二樓有扇窗戶前有個人影晃動,她沒看清人,但看清了對方手裡點着一根煙。
“那怎麼有個人?”聞慈小聲嘀咕着。
白華章站在她右手邊,也正在兩眼放空,聽到聲音,順着聞慈的目光擡頭望了一眼,壓低聲音,笃定道:“那是工農兵報的白主編。”
聞慈一愣,“诶,你認識?”
心裡卻想着,怎麼又姓白?白難道是什麼白嶺市的大姓嗎?
白華章一怔,“我沒和你說過我的單位嗎?”
她回憶了下下午的相遇,好像真忘說了,于是道:“我就是工農兵報新來的畫師。”
聞慈恍然大悟,“那你認識火畫師咯?”
白華章颔首,沒有隐瞞,“她是我的師傅。”
兩人竊竊私語了幾句,馬館長冗長的講話終于步到了尾聲。
“不止我剛才說的那些,這次培訓的結果,還決定了下次省裡培訓學習的名額,大家都要好好努力,不要浪費珍貴的資源,要好好為白嶺市的美術事業做出貢獻!”
話音一落,底下頓時一片鼓掌聲,生怕鼓得遲了,他又要開始長篇大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