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天宮地處雲洲雲幽山,雖算不上什麼名門大派,但在雲洲也算是威震一方的存在。
由于宮主是個少見的大乘期丹修,更是吸引了不少求丹的各路修真者來訪。
在這個修真界中,丹修是非常稀少且尊貴的存在。比如煉氣期修為的修士,想要突破到築基期,就必須佐以築基丹來提高突破的成功率。修為想要往更高處突破,所需要的珍貴丹藥也就越多。
與制作普通藥物的藥師不同,一名丹修的養成,不僅需要其本身對于煉丹一道的天賦異禀,更對體質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想要成為丹修首先必須得是火靈之體,體内火靈越純,其煉制的丹藥效果也就越好,這種特殊體質極為罕有,因此丹修也在整個修真界中也并不多。一些名門大派之中,一般也就隻有一兩名丹修坐鎮,都是被當成寶貝一樣供着的存在。
幽天宮并不算什麼名門大派,但卻比大多數名門大派還要有名且有錢。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幽天宮是丹修們聚集而形成的門派,而當前世上修為最高的丹修黎星月,就是幽天宮宮主。
修真界中那些極其珍貴稀有的極品丹藥,也大多出自幽天宮。就連修真界排名第一的玄天宗,都時常來此求購仙丹。
而且黎星月還不止精通煉制築基丹洗髓丹這種常規丹藥,他更擅長煉制的是各種奇奇怪怪的丹藥,比如什麼駐顔丹,銷/魂丹,濃情蜜意散之類聽名字就知道不太正經的丹藥…生意倒也算不錯,每次一開爐,都有一群修士争先恐後捧着靈石法寶前來求購。
畢竟相比起老老實實吸收天地靈氣吐納修煉,這個世界的“天道”似乎更偏愛于雙修之道,找個道侶歡/愛一夜,抵得上一個修士十年苦修。這些聽起來很像是歪門邪道的丹藥也因此成了比築基丹更搶手的存在。
修真界向來弱肉強食,實力決定一切,既然能花更少的時間精力輕走捷徑,誰還會特地去走崎岖的山路自讨苦吃?
黎星月也樂得為那些想要爬得更輕松些的修士提供便利,煉制他們需要的丹藥,再收取自己應得的報酬,各取所需。
黎星月以往從未覺得這有什麼不妥,他對情愛沒什麼想法,但也并不排斥,如果能迅速提升修為,或是能讓自己的丹術更精進一些,他并不介意與他人雙修。但在接觸到那枚窺天珠看到那與自己所處的世界一模一樣的話本後,他突然感覺原先的世界似乎在他面前散去了一些混沌不清的迷霧,露出内裡扭曲畸形的真面目。
他自山頂的主殿中打開機關,從亮如白晝的主殿走進陰暗的密道,一路順着階梯往下走。
越往下,密道越黑,直到再看不見入口處的微光,他打了個響指,兩旁繪着百鬼的壁畫便亮起幽幽熒光為他引路。
與其他熱衷于提升靈力或是尋找稀有法寶的修士不同,黎星月隻對煉丹感興趣。他專精于煉丹一道,喜歡鑽研收集各種稀奇古怪的丹方,對于煉丹所需要的器具藥材也非常講究,光煉丹爐就有幾十座,在他最重視的丹室中,更有一個巨大的神品法寶離火煉心爐。
在丹室周圍,還有幾間藥房用來養藥人,那些藥房中都修有藥池,用來煉藥人。
黎星月養了不少藥人,都是黑市買來的一些凡人或是撿來的瀕死修士,平時就當是外門弟子養着,好吃好喝供着,需要時抽點血割點肉,若是血放得狠了,就等養好了再取用,若不是必要,通常不會做殺雞取卵的事。畢竟一個藥人的養成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精力财富,對于煉丹師來說也算是一種稀有耗材,死一個就少一個。可惜養了好些藥人,各個都不盡如意,始終無法煉出他想要的完美升靈丹。
黎星月剛走進藥材室時,就有幾個藥人忙不疊的跑過來問好。
“師尊!”
“師尊!您今天怎麼來了?!”
那些藥人根本意識不到自己也不過是黎星月養的一味藥材,甚至還對他感恩戴德,認為他救了自己的命。大抵就算黎星月明說了讓他們去死,他們也會千恩萬謝的死在他面前。
蠢笨得讓他發笑。
黎星月擺擺手,示意他們别擋在門口,可那幾人卻面面相觑,仍攔在門口沒有散去,為首的那個藥人谄笑道:“師尊,您是要取什麼丹藥嗎?我去找給您!”
黎星月瞅了他一眼,隐約記起是早年養的一個藥人,叫柳生,泡了十幾年藥池,藥性沒見養出來多少,倒忠心得像是養了條狗,留之無用,棄之可惜。後來索性便留作試藥人,冠了個外門弟子的名号,讓他看守藥房。
“讓開。”黎星月沒空與他閑聊,隻想趕緊把那沈秋亭拎出來扔進煉丹爐裡。
那幾人見黎星月面色不虞,紛紛散開,露出後方藥池中的沈秋亭。
藥人雖然要經常浸入藥池裡,倒還不至于要整個人被泡進池子裡腌入味。而眼前的沈秋亭臉上都濕漉漉的,此刻正趴在池邊大口喘氣,他身上都是淤青,幾乎沒一塊好皮,顯然是剛剛被人刻意刁難過。
黎星月恍然間想起那書上似乎确實有這麼一段劇情,沈秋亭被紫衣人帶進幽天宮後讓他每日浸泡藥池,還親自喂給他不少名貴藥材。這些特殊對待讓其他藥人對他嫉羨不已,以柳生為首的其他人便會趁黎星月不在時處處為難沈秋亭,輕則謾罵,重則踢打,還将他按進池子裡再在他快淹死時把他提上來,時時折磨。
按書裡劇情,這事被黎星月發現後出于對自己花了一千靈石藥材的維護,他把一百靈石買來的柳生剃了根骨,斷了手腳筋,丢出了幽天宮。
至于現在嘛……
“乖徒兒。聽聞你快要築基了?”黎星月見到沈秋亭的慘狀,哼笑一聲,從紫金蛇的口中随手取出一枚築基丹,扔給一旁忐忑不安生怕被責罵的柳生,“收好了。為師賞你的。”
……
沈秋亭趴在藥池邊上,咳嗆了許久才緩過神。
他勉力擡起頭,血落進眼睛裡,将視線模糊成一片猩紅。被他視作唯一光源的那襲紫衣越飄越近,直至在自己前方站定,他想出聲說些什麼,卻隻是幾句嘶啞不成調的“咿咿呀呀”。
按之前那本書裡的劇情,黎星月會将這走投無路的可憐少年救出來,替他教訓那些欺辱他的藥人,再給他一瓶修複傷口的傷藥好生安撫,但此刻黎星月卻全無興緻陪他演苦情戲。
“看着真可憐。”黎星月蹲下身,捏着沈秋亭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随後有些嫌棄的松開手,拿旁邊弟子遞過來的幹淨手絹擦幹淨手,轉頭朝柳生擡擡下巴吩咐道:“把他洗幹淨,喂幾顆辟谷丹和軟骨散,帶去煉丹室。”
在黎星月的吩咐下,沈秋亭很快便被洗幹淨送到了煉丹室。
幾個藥人低垂着頭退出煉丹室,臨走前還帶上了門。黎星月不喜歡别人進入他的煉丹室,也明确給他們下過命令不得私自進入煉丹室。也曾有過不甘心一直待在地下室收拾藥材泡藥浴非要跑來煉丹室找師尊的家夥,在進入煉丹室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同伴。
對于那些同伴的去處,他們都有些許隐約的猜想,但他們也隻能按下那令他們感到惶恐不安的隐秘猜想,竭盡全力的扮演着好徒弟,好狗,以避免自己成為下一個。
……
沈秋亭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那座足有三人高的巨型紅色丹爐,它開了一個一人高的口子,裡面黑黝黝的,像一張等待食物的嘴。裡面傳來奇特的藥香,伴随着一股難辨的腥臭味,兩種氣味混雜在一起,讓他感覺毛骨悚然。
身後一隻手輕輕推了他一把,他無力的倒在爐中。他茫然的轉身望向那曾帶給他一絲希望的紫衣仙尊,對方就站在那裡,冷漠的看着爐口逐漸關上。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買下你嗎?”他問。
“……”沈秋亭張了張口,聲音嘶啞,“為什麼?”
他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前幾天還将他從絕望中拯救出來,過了幾天又像是換了個人,将他逐漸愈合的傷口又生生血淋淋的撕開。
“你會被關在這裡四十九天。”黎星月笑了一聲,沒有直接回答他,自顧自道,“前九天,你會覺得不疼不癢,毫無知覺。”
求生本能讓沈秋亭掙紮着想要爬出去,但被喂了軟骨散的他根本挪動不了分毫,隻能眼睜睜看着眼前的爐門逐漸閉合。
“第十九天,你會開始疼,皮膚如同被文火細細的燒。”那有着一雙詭異蛇眼的男人微微俯下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倒在爐灰中的沈秋亭。
丹室中的燭光明明滅滅,将他的臉映照得晦暗不清。
“第二十九天,你會痛苦不堪,五髒六腑都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黎星月在煉丹爐外緩慢的踱步,腳步聲像催命的鑼鼓,一下一下敲在少年心上,讓他控制不住恐懼竭盡全力爬向爐門瘋狂敲擊着煉丹爐壁。但無濟于事,普通人對上修真者的法寶,如螳臂當車。
爐門又閉合了些,隻剩下一條細細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