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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雜種逃哪去了?!”待那陣突如其來的迷霧散去,村民們舉着火把四處搜尋那蛇妖之子的蹤迹。
他倉促間遙遙望了那曾被他當作“家”的蛇窟一眼,踉踉跄跄奔向森林。
林子裡到處是荊棘,單薄的衣衫被劃破,勾出一道道血痕。他沒有鞋,尖銳的石子嵌進腳底的肉裡,疼得他直想哭。
但他不能哭。
哭聲會引來人,而人總想殺了他。
他惶惶然藏身在灌木中,避開前來搜尋的村民,為生存逃進遍布野獸的密林更深處。
護佑他的人接連離他而去,他不想死,就必須得學會保護自己,他開始嘗試自己捕獵。
一開始他隻能抓到蟲子,後來開始獵兔子,最後靠着些小伎倆,遇到大型野獸也能從它們口中奪食。
他與林中的野獸争食,争水,争命,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走出這個危機重重的密林。
林子外是個全新的世界。
那裡有遠比村子幹淨寬闊的街道,往來的車馬行人有許多,多到他發慌。
在看到那座人來人往的流岚城時,他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他不怕蛇不怕熊不怕虎,卻獨獨怕人。
……而這裡有那麼多人。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躲回森林裡,起碼在那裡他很熟悉,沒有人會來殺他。
但在後退了幾步後,他還是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那座繁華的城池,那些衣冠楚楚的行人。
他捏緊自己身上破敗不堪的碎布條,憤怒又委屈。
回首過去,自己似乎總是在逃。
逃出湍急的河流、逃出被圍剿的蛇窟、逃出遍布野獸的森林……
可是憑什麼?憑什麼他要一直逃?
該逃的是那些總粘着他不放的蠢東西才對。
他趁着城門守衛換崗時悄悄鑽進了流岚城。
城裡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新鮮的,這裡的繁華與喧鬧讓他感到一陣眩暈。街道兩旁是琳琅滿目的商鋪,攤販們交錯着吆喝叫賣,空氣中彌漫着各種食物的香氣,與以往他賴以維生的腐肉與野果完全不同,讓他更感饑腸辘辘。
這裡往來的行人都衣着光鮮,步履從容。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破舊的衣衫,遍布污泥的身軀,還有那雙滿是傷痕的赤腳,與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小心翼翼地貼着牆根行走,盡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他的存在還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路人的側目。有人指着他竊竊私語,随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不明白那些人為何嘲笑他,隻覺得又冷又餓。他沒什麼跟人打交道的經驗,隻知道餓了就找東西吃,渴了就找水窪捧水喝,困了就找能遮風避雨的地方睡。可這個看似繁華的地方卻不像森林裡,想要有吃有喝,都得要一種名為“錢”的東西。他窮得叮當響,哪會有錢。
他試圖鑽進那有吃有喝的客棧裡,但很快便被提溜着扔了出來。
“再來偷東西,就打斷你的腿!”滿臉橫肉的夥計拿棍子指着他,唾沫橫飛的怒罵。
他看見那棍子,想起村民們舉着火把要燒死他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滾開。”他死死盯着那個男人,聲音沙啞,像是隻野獸幼崽在遇見天敵時虛張聲勢的恐吓。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這個看起來瘦弱不堪的小乞丐敢這樣對他說話。随即,他惱羞成怒,舉起木棍狠狠砸了下來。
然而,木棍并沒有如願打斷那狼狽小乞丐的腿。電光火石之間,他猛地側身,躲過了這一擊,随即像一隻敏捷的豹子般撲向男人,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腕。男人慘叫一聲,木棍掉在地上。他趁機一腳踢中男人的膝蓋,對方踉跄着後退,不慎摔倒在地。
周圍的行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沖突吸引,紛紛駐足圍觀。他喘着粗氣,冷冷地掃視了一圈,随後撿起落在地上的木棍,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這裡不是森林,卻同樣充滿了野獸,他必須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而不是像過去那樣,永遠在逃亡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