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在修真界有什麼比凡人和妖族更下等的存在……那便是半妖了。
既繼承了人的短命,又繼承了妖的少智。可謂是二者棄其精華,取其糟泊的結合體。
江盈盈就是這樣一個修真界的食物鍊底層。
她懵懵懂懂的長大,懵懵懂懂的被賣進勾欄,懵懵懂懂的愛上一個個過客,又懵懵懂懂的被騙,被抛棄。總學不會聰明。
她好像生來就該是這樣一個漂亮蠢貨,為滿足他人欲/望而生,永遠為情所困。
直到年老色衰,連唯一的利用價值都失去,無人再愛她到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她也終于被人發現了真身。
愛慕的眼神瞬間轉變為恐懼。
江盈盈到現在還記得,那些曾經誇贊她“天生尤物”的嘴臉,是如何在瞬間變得扭曲猙獰。那些曾經對她溫柔細語的情人們,紛紛舉起火把要燒死她這個蠱惑人心的怪物。
她雖是半妖,卻沒有一點妖力,隻得慌張逃出那待了半生的地方,躲進黑巷裡苟延殘喘。
甚至快走到了人生的盡頭,她想的都不是報複或是仇恨,而是……愛我吧。來個人愛我吧,無論是誰都行。
愛她的人有過許多,卻鮮有真心,即使有願意捧上真心的,對于江盈盈來說也還是遠遠不夠。
她心中有個怎麼填都填不滿的黑洞,需要有很多很多愛來證明自己有存在的價值……多到能将對方淹沒,喰骨吸髓為止。
雨淅淅瀝瀝落下,砸在她身上,紅斑綻出花,順着雨水不斷蔓延……蔓延到不遠處路過的兩人腳下。
“咦,有血……”青年的目光順着那蜿蜒的紅線落進黑暗的小巷裡,“師父,那裡有個人……”
背着木劍的青年鑽出傘,冒着雨鑽進了那暗沉小巷中。
他小跑着來到奄奄一息的地坤身邊,探了下鼻息,“還好還好,還活着!”
左掏掏,右掏掏,掏出幾枚丹藥,周決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喂哪個能救下她的命。
身後的玄衣男子撐着一把紅色的傘,跟着他走入小巷中,繪着海棠的傘面微微一傾,擋住将周決頭發打濕的雨水。
“你這三腳貓醫術還是算了,别給人治死了。”黎星月将傘遞到周決手裡,蹲下身查看那狼狽半妖的傷勢。
“她這是怎麼了?”
“生病了。”
周決啊了一聲,“很嚴重嗎?會死嗎?”
“本來或許會。”黎星月擡擡下巴,示意周決将她背起來,“帶回去吧。”
周決有些驚訝,雖然見過黎星月救過不少人,卻很少見他會直接将病人帶回雲幽山。
“這半妖是個修合歡道的好苗子。若是能好好修煉,或許會有所成就。”
“合歡道?!”周決扭頭看了眼那奄奄一息的地坤,“這……這不好吧?”
這個他一手養大的徒弟藏不住什麼情緒,有什麼都會直接表現在面上。
黎星月哼笑一聲,“怎麼不好?你先前天天嚷着要修無情道,是覺得無情道是上流,合歡道便下/流?”
“倒也不是……”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江盈盈昏昏沉沉的看着眼前那兩人。
“無論是哪一道,都隻是修煉途徑中的一種,至于是上流還是下/流……”黎星月伸出指尖,點了點青年的胸口處,“看的不是途徑,而是人心。”
……
江盈盈伸了個懶腰,從混亂的床鋪中爬起來。聯想到剛才夢見的過去,下意識摸了摸脖頸處的鐘情鎖。
那是黎星月贈予給她的伴身法寶。
“這鐘情鎖于我無用,對于你來說倒算得上是絕佳的伴身法寶。”在将她收為入門弟子時,黎星月将那枚形似長生鎖的法寶交給了她,“情是劇毒,亦為良藥。好好利用。”
邊上的莊雪頌還在睡,身上全是零零星星的暧/昧痕迹。
兩人同為地坤,一個無情道劍修,一個合歡道妖修。無情仙子與多情妖女,本該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卻因為一個秘境而牽連在了一起。
那時莊雪頌被觊觎她的邪修下了毒,邪修被她盛怒之下一劍劈成了兩半兒,而江盈盈恰好在那時路過,莫名被澆了一頭一臉的血。
往日裡纖塵不染的白衣女修被血染得跟個紅衣女鬼似的,滿身煞氣,卻又紅着臉低低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