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被炸醒。
又有下台階的聲音傳來,剛才的人很快又消失了。
我把手機貼在耳廓後,試圖用冰涼的機身冷卻熱燙的肌膚:“我在的。”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啊,沒,沒有,就是踩空了。”
“有傷到嗎?”
“沒,沒有。”我又瞄了眼閉實的破舊的大門。
“人沒事就好。”
“俞,俞姨,我要是聯系到他再和你聯系啊。”
“雯雯啊,到時候幫我好好勸勸他,咱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要房沒房,要車沒車,再加上你那兩個讀書的弟弟,誰家會看上咱們家呀。”
我緊緊掐住機身。
“好不容易有一個姑娘願意見見爍爍,這是多麼好的機會呀,你說是不是!人家小姑娘長得白白淨淨的,家底也還不錯,現在不抓住,這要到哪裡再找這麼一個好看的姑娘呀!”
“你趕緊幫我打個電話給他,這孩子盡是讓我操心。”
我看着已然挂斷的屏幕,又看看那扇有亂七八糟刮痕的門。
我從劫後的驚悸中戰戰兢兢踩實台階,直至落在平地上。
站在鐵門裡,就聞到了新燃起的煙味。
我從裡推開門,他站的并不直,輕靠在牆體上,脊背勾出一個寥落的弧度。
他的嘴角略略張開,附近是綿綿的煙霧。
沒有固定形狀的:肆意的,潦草的,一如這個人。
我們都到了必須結婚的年齡。
不讀書的,初高中就辍學的二十出點頭就結婚了,歲數大不結婚的會被鎮裡的人笑話的。
“俞姨剛才打來電話,那個和你相親的女生還在等着。你要不過-”
“咱們走吧。”
他掐滅了煙,走到不鏽鋼的垃圾桶旁,精準地扔進煙蒂。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還想再說些什麼。他已打開步伐。
我仍和他錯開一小步。
“這個地方不安全。”
我退了他之前幫我找的房子。
“還好吧。”
我又感覺他落下目光瞧我,我仍舊盯着前方看。
“我回頭再幫你找一個。”
“沒事的,這裡真得挺好,你不用管我。”
他也不回應我。
我在路上發了一條信息給俞姨。
我們在地鐵上,周末依舊人挺多。
有一人下車,就在我倆的前面,他拉住環鍊:“喂-”
我一下沒反應過來他在叫我。
“這裡。”
我坐到空位上。
他不看手機,也不朝人群望。隻是漫無目的的看向車窗外。好像一切都迷惑不住他。
他像是蒲公英,落在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
他還是呆在有一煦暖暖的陽光房裡比較好。
“喂,”有人搖我,“喂,金雯,醒醒,要下車了。”
我惺忪地睜開眼,視野裡,有一枚不清晰的清淺的飄渺的夢幻的笑。
我努力睜開視線。
仍舊是平整不摻雜情緒的平靜的唇角。
手機再次響起:“姐,你們到哪兒了呀,怎麼還見不到你們?”
我環視一圈,鎖定在滾動屏上。
“中潭路站。”旁邊有聲音傳來。
“欸-”
我再看看時間,我們已經繞着4号線轉了兩圈吧。
兩個人都睡着了?
他坐在我隔壁半臂距離處,他兩腿交疊,一胳膊肘搭在膝蓋上,張開的五指遮住大半張臉。
11月14日,Orange Day Movie Day,這一天是我的生日。
如果有魔法棒,我願這一天不曾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