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他視力極佳,窗外風偷溜進來,輕輕掃動了紙頁,他的餘光不經意瞟到了那竄數字。龐大的數字,擾動了心尖,觸動了胸腔,但立時他心底輕蔑一笑。
雖有厭憎之感,他仍舊不露聲色,談判對談的第一個要義就是落子無聲,笑看風雲,裝腔作勢。
“這哥們可不是一個縱欲無度、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他公司正盛也是靠他的鐵腕手段。”裕鳴略帶揶揄道,但心中隐隐有一絲憂慮口子。
“你對他倒是一日如指諸掌。”
裕銘繼續問道:“你不怕他讨不得果子,反手投石扔彈,掀起千層巨浪掀翻我們的船舶?”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如果公司光是三兩聲雷雨就能擊毀沉沒,那開公司也沒什麼意義。放心,我們的公司沒那麼脆弱。”他端起茶幾上的陶瓷杯,呷了一口,潤潤嗓子,又補充:“而且萬事盛衰無常,今朝座上客,他年說不定就是階下囚,他的座位可不會永遠那麼穩當。”
他把視線轉向裕鳴,反問裕鳴:“那他對我們公司真投石買兇抽筋剝皮,讓我們窮途末路,到時你會掉轉方向?”
“和我打網球的時候讓我幾個球,我就考慮考慮繼續追随你到底。”裕鳴言語輕松道。
驟然間,裕鳴又說了一句:“很想知道你們出現了什麼深仇大恨。”
“不過是看不慣那些金玉裡養出來的态度傲睨、行事跋扈的富家子弟。”他望向窗外,還是烏雲滿滿,不太安甯。
裕鳴問:“所以殺富行道?”他認為當下應舒的手段不夠玲珑謹慎,有失常态。
“沒那麼大義,不過是人性私心鼓動,偶爾想滅滅他們的威風。”
裕鳴坐到他對面:“可是不怕凡人做事,就畏資本做局。他要是挖走骨幹人員和騙走核心代碼,讓我們四面楚歌,”擔憂爬上裕鳴的眉頭,他拿捏語氣佯裝閑然問道:“咱們可要好好想想應對措施。”
他回道:“我知道你的隐憂和顧慮,狼性圍獵是商業市場的底色。但是換一個角度來看,企業的靈魂不僅是産品,還有人才,若是沒有定力,員工一味望風使舵,那我也無需再吸納他。這也是一次篩選重新洗牌的好機會。”
裕鳴聳聳肩,然後換了一個話題:“不過說真得,我找了一個師傅,技藝精進許多,你什麼時候方便,咱們去比試一下?”
他浮起輕松的笑容,道:“随時奉陪。”
裕鳴走時瞥到他辦公桌上的紙,‘敵’字氣韻鋒銳如刀。
待裕鳴離開之後,他站起,步履穩健踱到落地窗前。
視線所及之處,無數高樓大廈拔地而起,而且争先鞏後地直入雲霄。
在資本狂飙的時代,人性經不起推敲。
道德和金錢對弈時,人性讓狼性毫不意外。
不管是已經過去的她,還是即将出現的另一個他。
但子彈上膛,扳機一扣,槍聲已響,腳下已成一條一條不歸的血路。
他隻能繼續鏖戰走下去。
他隻能告訴自己,隻有在阡陌上不懼泥濘,才能迎來春和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