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娥娘娘受了百年的俸祿,也隻堪堪生出靈識,其資質之愚鈍,難以與姐妹二人抗衡,很快被取而代之。
石像下,森森白骨積攢多年的怨念終于爆發,滋生出豐美太歲的同時,太歲裡爬出一隻隻光滑濕潤的金蚊子,他們或哭或笑,順着山岩,攀爬到了寨中。
月色惑人。
厲鬼橫行。
賴彤化身的宓娥娘娘更似慈母,她攜着滿腔的仁愛與怨恨,降臨了賴疙。
而賴疙近在咫尺的滅頂之災,終止于一道劍光。
一名修為高深的藍衣男子矗立在部落的空地上,他悲哀地注視着瘋魔的宓娥娘娘,她眼角的紅痣妖豔楚楚。
他咬唇,手中銀劍對準了曾經的愛妻。
賈想與蕭敖默默注視着這一場夫妻之間的對決。
天地被二人的劍氣攪得風起雲湧,靈力瘋狂湧向他們對戰的區域,四周的樹木受到靈力的滋養,瘋狂地向上生長。
遮天蔽日。
“就是這一場對決,才讓簡宗主郁郁而終,傳位給了當時的新秀祝踏歌吧。”蕭敖感慨。
兩股撕扯的靈力扭曲了畫面,賈想隻覺得一陣狂風襲臉,恍惚之間,天與地的色澤被打翻,纏綿地交融在一起。
再一晃,賴疙恢複了平靜。
寨民們麻木地舉行着營神的活動,風平浪靜之下暗波洶湧。
老者懊悔地跪在宓娥娘娘的神像前,身側是幼年的蔔羅,他好奇地睜着眼,大逆不道地盯着宓娥娘娘的神像。
宓娥娘娘的内核早就被賴氏姐妹吞噬,姿容變得越發母性,身後掩藏的太歲根須瘋狂生長,金蚊子從汁液中水靈靈地剖開太歲,笑嘻嘻地捕食着目所能及的一切。
寨民的眼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睜着擴散到整雙眼眶的瞳孔,麻木地跳入太歲中,任自己被汁水腐蝕。
而後,魔窟異動。
他們把太歲帶到了寨中,帶到了林間,那顆參天巨樹逐漸生長成了女人的身軀,宓娥娘娘帶着新的太歲,紮根在寨子外圍的每一寸土地。
老者痛不欲生地哀求:“娘娘啊,給我指示吧!怎麼樣才能平息您的怒火呢?”
宓娥笑唱。
“月光光,月光光,伶仃客遇陌路郎——”
歌聲空靈地蕩在空地上。
賈想樹立其間,火架還堆在中央,黑炭散發着一股被潮汽浸染的黴味。
“道曲曲,長悸悸,阿郎棺裡把笑揚——
“天惶惶,地惶惶,南柯噫語入夢去——”
小女孩的歌唱聲在身後響起,賈想猛然回過頭,隻見最初在寨中嬉戲的兩位女孩捧着一顆藤球,興奮地跳來跳去。
“不知夢中——”
其中一名小女孩察覺到賈想的目光,笑眯眯地回過頭,眼角的痣被眼睫掃過,越發顯得生動可人。
賈想若有所思,身側的蕭敖卻是一腳跨過他,直接莽了上去。
“小姑娘,你叫什麼?”蕭敖蹲下身,溫聲細語。
兩個小女孩也不生怯,二人雙手托着藤球,黑白分明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蕭敖,異口同聲道。
“我叫賴霜。”
“我叫賴彤。”
她們如出一轍的五官逼近蕭敖,相似的聲線起伏:“你是誰?”
蕭敖被驟然靠近的臉吓了一跳,姐妹兩人滾落的頭顱似在眼前,把他驚得額角冒汗。
他正要回答,賈想卻拉住他的肩膀:“不要回答。”
兩姐妹又将眼珠子一移,齊齊轉到賈想的身上。
黑漆漆的瞳孔似乎被人寫上了“駭然”二字,被這種眼睛盯着的時候,賈想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嚣着逃跑。
他硬生生忍住胸腔中翻湧的惡寒感:“下一句是什麼?”
蕭敖疑惑地看向他,見賈想凍着一張比寒冬臘月還要冷峻的臉,不由得低聲道:“你對孩子好歹溫和一點吧?你對祝千齡不就挺……”
賈想置之不理:“歌謠的下一句是什麼?”
賴彤聞言,癡癡地笑了。
“哎呀,哎呀。”
她們頑皮地朝着賈想眨眼。
“不知夢中非假——”
“嘶啦——”
天際忽然傳來一道巨響,賈想與蕭敖同時仰頭望天,瞳孔瞬間凝聚成針。
隻見一雙巨手撕開了天穹,天色昏暗,五指緊咬邊際,另一隻手越過縫隙。
直直朝賈想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