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如潮奔湧,賈想感知到他的脖頸被緊緊圈住,擡手護住懷中人的頭。
一眨眼,賈想踏入一片濃霧之中。
他很快認出來,此地是他們一行人走散的地方。
四下無人。
賴霜忽然的暴起必然與賴彤有關,不知蕭敖他們情況如何,賈想隻能抱緊祝千齡,撥開霧氣,試探着走向前。
此處靈力貧瘠,賈想不敢肆意揮霍體内儲存的靈力,他沿着溪流尋覓那顆仿若宓娥娘娘的巨樹,然而他幾番探路都回到了原地。
祝千齡甕聲甕氣地說:“不在地上。”
賈想偏了偏頭:“不在地上?”
“看地下,”祝千齡皺了皺眉,不自在地扭捏了一下身子,“我有聽到。”
賈想驚訝地挑了挑眉,他問:“你在哪兒聽到的?”
“我沒有暈過去。”祝千齡聲音越說越小,似乎有些心虛。
賈想自然知曉在溶洞中,祝千齡雖昏迷,但保有意識,畢竟感化值的升降浮動擺在那裡。
他開始注意腳下,隻見淡淡灰色中,有淺綠色的熒光若隐若現。
賈想抿唇,用腳尖摩擦塵土,發現腳底的泥很松軟。
他用力蹭開泥土,熒光破開霧片,一股惑人的濃香從腳底升騰而起,賈想似是踩在果凍上,極不踏實。
綠野幻境中,車禾從青苔中捧出頭顱的景象曆曆在目。
霧蒙蒙,濕潮潮的陰森觸感如影随形,賈想縮了縮臂膀,祝千齡分明的骨骼隔着衣物硌着他,脊椎骨攀起細毛,撓得他神經緊繃。
一步。
光起。
再一步。
賈想亦步亦趨地沿着地面的青熒尋路,熒光由細長的一條線逐漸擴大。
眼前倏然一亮。
亮綠的光影水漫金山般淹沒了賈想的眼眸,一片無垠的綠藻水潭向前延伸,樹根深紮其中,隔斷了綠水的繁衍。
一顆巨樹遮天蔽日,樹樁姿容曼妙,樹冠如發蓬張,蓋住整片潭水。
潭水上披着一層半透明的青苔,賈想往下一望,數張人臉閉眸仰面,神情安然。
就這般鋪滿了整座綠潭。
賈想駭然,撿過一條木枝,靈力流入根莖,輕而易舉地戳破了青苔。
一張人臉浮出水面。
随後是他的脖頸。
切面上覆蓋了一層綠色的膜,隐約可見其中的骨肉。
賈想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蓋住祝千齡的眼睛。
祝千齡往後仰着頭,要躲開賈想的手掌。
手心被祝千齡的眼睫毛掃得發癢,賈想故作厲聲:“别看。”
聞言,祝千齡乖乖地趴在他的肩膀上,不動了。
南海一遭下來,賈想對靈力的掌握度突飛猛進,他已經能夠精準控制靈力輸出的大小。
他扣扣搜搜地用着靈力,一邊走在潭水上,一邊撥開疑似困住同伴的青苔。
浮起的隻是陌生的頭顱。
祝千齡把頭摁在他的脖頸處,偷偷摸摸地露出一隻眼,冷漠地掃視着浮起的頭顱。
不知不覺間,二人就來到了巨樹之下。
賈想仰頭,正對上賴彤慈愛的雙眸,她勾着唇,如夢似幻。
“北川的孩子,”賴彤眼角的痣顫抖着,“你應以平鎮魔窟為畢生己任,為何身上有魔窟的氣息?”
賈想漫不經心道:“夫人曾居仞州高位,而今吞噬魔息,禍害南海,是誰更荒唐?”
賴彤面容不改:“可是我那阿姊對你說了些什麼?”
賈想不答。
賴彤自顧自道:“想必你也知曉,是何人吞了南海西部的靈力,孰是孰非你心中應有——”
一道強勢的靈力從空中劃來,狠狠地抽開身後向賈想延伸的樹枝。
賴彤的笑容消失了,她冷冰冰地盯着猛然出手的賈想。
樹根從泥土中拔起,裂縫中,一雙堅硬的褐色手臂伸出。
赫然是窮追不舍的賴霜。
什麼姐妹離心,分明齊心協力得很。
若非迫不得已,賈想也不想幹打斷人講話的缺德事。
手中枝條甩出靈力,瞄準當初他捧出自己頭顱的位置,那處是樹根下堆積最厚實的青苔。
莫爾納的臉浮現了出來。
他忽的接觸到新鮮空氣,大口抽氣着,整個人掙紮着起身。
每個幻境的存在都有意義,賈想還在思索着車禾的幻境到底給他暗示了什麼。
果不其然,是在傳達位置吧。
真的莫爾納還在潭水中冒泡,在太歲中躺着的莫爾納才是冒牌貨。
若是莫爾納留下的傳送陣,怎麼可能會給賈想回放當年的往事?
賈想趁熱打鐵,躲避着張牙虎爪的枝蔓,在莫爾納身側劈開無數裂痕。
一張張面容浮現,熟悉的臉龐夾雜在陌生的頭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