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樹轟然崩塌。
月光沒了阻擋,歡悅着,照顧到每一寸土地。
賈想眼前夢境般的綠幕被月光侵蝕,最終化為了半面灰撲撲的枯藤老樹死水。
“就這樣……結束了?”咎語山不可置信地指着那顆死樹。
賈想:“所以,隻要蔔羅死了,賴氏姐妹也就塌了?”
蕭敖作為男主,又身為穿越者,定然得知更多内幕,他屈辱地在咎語山手下掙紮了片刻,被摔到一旁的溪水中。
他敢怒不敢言,狼狽地站起身,故作深奧道:“說不定,蔔羅便是陣眼。”
賈想微微一頓。
回憶起第一個夢境,蔔羅穿着舞服跳躍的身影,狂熱的寨民,沖天的火把,一切如夢般魔幻。
那一場幻境是誰的夢?賈想已經無從考究。
許是蔔羅的,許是他自己的。
許是賴氏姐妹的。
他回望身後那一顆坍塌的巨樹,瞬間枯水的樹幹皺巴巴地擰着,潭水深不見底。
溪水潺潺,青苔斑駁。
咎語山若有所思,晃了晃還在遊神的莫爾納:“首巫大人應知曉更多内幕吧?”
莫爾納仿若被電擊了一下,整個人一激靈,随後便難受地幹嘔起來。
他在幹嘔中找回了自己的神識。
“許是賴氏姐妹哕……将兒子……作為了錨點……”莫爾納翻着白眼,“錨點死,便也……哕……”
見莫爾納如此反複幹嘔,衆人也就接受了這個解釋,前路已然開朗,也是時候回去複命。
傀嘉背上睡着車禾,手裡提着崔景陽的頭顱,神色複雜:“若是當年簡州主……”
陳樂行打斷:“不可語。”
賈想意味不明地瞥了眼陳樂行。
同伴的傷殘并未撩起他們二人多餘的感情,許是司空見慣,許是忍痛難言。
察覺到脖頸的傷口被人摩挲着,賈想不由得身子一顫,低頭見懷中的祝千齡怯生生地看着他,弦然欲泣。
祖宗。
賈想兩眼一黑。
“别哭了,”他輕聲哄道,“沒事了,不要緊。”
陳樂行詫異地見主仆二人親密的竊竊私語,警惕道:“公子與仙童感情甚好。”
緩過了勁頭,賈想回想起幻境中陳樂行的所作所為,冷漠地掃了眼他,把對方看得寒毛直豎。
咎語山指着祝千齡赤紅的瞳孔:“難怪公子對此仙童愛不釋手,原來還長了這一雙漂亮的眼睛,比我們那邊的紅月亮還要璀璨。”
看似誇獎,實則在暗點賈想。
熟料,陳樂行卻開口截斷:“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綴在隊尾的傀嘉擡眸,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陳樂行。
“哈哈,”咎語山皮笑肉不笑,“難得見公子這般疼惜一個下人,與傳聞似是不同,好奇罷了。”
一直默默無言的祝千齡開口道:“公子心善,疼惜下人,可有何異議?”
得知北川公子想暴虐傳言的其餘人驚悚地看向祝千齡。
祝千齡面不改色,信誓鑿鑿道:“公子向來體恤下屬,而陳仙長鐵面無私,行事公辦,應知曉公子性情如何。”
陳樂行瞪大眼睛,不知如何言語。
明眼人都能聽出祝千齡對陳樂行的敵意,不由得對陳樂行和賈想投以新奇探究的目光。
賈想從未想過自己還能充當公共場合裡為了孩子低三下四的家長。
他按住祝千齡蠢蠢欲動的嘴,歉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童言是否無忌,衆人不知,隻知入了南海,何處皆是忌。
南海東部與西部截然不同,此地春暖花開,連綿的銀山上林花遍野,姹紫嫣紅。
莫爾納作為南海下一任守護封印的巫者,居住在主山的谷間,南海人将之視為聖地,稱之為“利達木措”。
意為聖潔的山谷。
對此,莫爾納解釋:“你們覺得拗口,可以叫它阿潔。”
甫一落地,鳥雀悅鳴。
見莫爾納到來,一道殘影掠過,一名穿着奇特的隐士跪地。
莫爾納與之對話,音律起伏詭異,但意外地和諧。
二人交流片刻,神情還處于失智恍惚階段的莫爾納忽然變得清醒起來,他面色越發沉重。
末了,他颔首,轉過身。
莫爾納看向賈想,嚴肅道:“聞人公子。”
賈想眼皮一跳。
“大巫指名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