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葉。”她轉個頭,看她,“你睡了嗎?”
“……”
林梓葉沒有說話,呼吸很平緩。
顧清笙以為她睡着了,悄麼翻了個身。
望着月色裡的林梓葉,往下滑溜了點,弓着腰,頭抵靠着她的肩。
還是那麼的溫熱。
黑夜裡很安靜,表盤的針走在床頭櫃上。
滴答滴答聲中,顧清笙悄然開口。
像訴說,像自言。
“我今天其實很不想回家。”
“家裡沒人。”
“好像被抛棄了,我不願承認,就去了學校。”
“好慶幸,你在那裡。”
“睜開眼看到你時,我還以為是夢。”
“夢裡我什麼都沒有,很空白,我也什麼都看不見,有堵牆把我圍着,我發不了聲,打不開,也破不了,我出不去。”
“我以為我聽不見聲音,因為那個夢裡,很安靜。我像是被遺忘了,沒有人來,沒有人知道我。”
“但是,我聽到了。你在呼喚我。”
黑暗中,一雙眼睛彙聚在那張臉上,貓咪的瞳孔擴散開來,攏住了這個人。
林梓葉,你怎麼每次都能那麼及時的出現。
都讓我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上天計劃好的,我們……也是命運的一環?
“林梓葉,你為什麼那麼相信我?”
“你和我同一個初中,我為什麼沒能早點認識你呢?”
她扣弄着她的衣袖。想讓她醒來,又不想她知道。
“但是也不太可能,我初中,太冷了。”
“可能我都不會和你搭話。”
“憑你的性格,也不會和我說話吧。”
顧清笙說完靜了很久。
被褥窸窸窣窣,一隻溫熱的手伸來,貼上她的,顧清笙睜大眼睛,心跳驟然加快。
“林梓葉?”她小心翼翼的探問,呼喚。
夜色給予她回複。
“我在。”
不知道是被被子悶的還是尴尬羞上腦,顧清笙覺得臉頰很燙,離開了她的肩膀,冰手給臉降溫:“你沒睡着麼?”
“……剛醒。”
心裡松一口氣,細想又覺得像是一個借口。
或許是慶幸多一些,顧清笙敞開了心,有要說盡的意思,她把食指伸進她的虎口,捏起她的指腹,把玩,下巴靠向她的肩,擡眼望去。
“林梓葉。想聽聽我以前是什麼樣嗎?”
——
顧清笙從小是個聽話懂事的。家長眼中的乖乖女,同學老師眼中的内向孩子。
打小不愛笑,跟她說話會回答,不過都是言簡意赅的短字,說的最多的都是不知道。
一般這樣的孩子大多是缺少家庭的愛,可顧清笙不是。她的父親雖是個出租車司機,但不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經常在家裡和母女二人互動,買零食玩具,也講稀奇趣事。母親是家庭婦女,顧家顧孩,勞動做完就會把注意力放在顧清笙身上。
外人來看,怎麼都會是家庭和諧的一幕,倒也确實是這樣,但顧清笙的記憶像斷了線,三年級才開始記事——之前走的可能是複讀機生活,也是那時認識了向缦晚。
她和向缦晚是發小。因為父親顧柏川和向缦晚父親向生是高中同學,在她家困難時接濟過她們,所以有記憶起,顧清笙就被家人教導要知恩圖報,要對向缦晚好。
三年級九歲的顧清笙還沒好好認識這個轉學生,就已經從父母那裡知曉了對方名字。
她怕生,内向,哪裡是她的桌位,哪裡就是她的身影。因為聽話,上課老師說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會告狀打小報告,也不會主動舉手回答問題,是教室裡人名兒中最容易被忽視的那批,但勝在學習好,成績單裡會顯目。
顧清笙像個聽話的沒有自己思想的真空機器人,尤其在老師希望小組讨論時,顧清笙隻會低頭不作聲,與周圍人隔絕出一層隐形屏障。不了解她的老師會勸她積極參與,若見她巋然不動,之後就會默默離開。
鎮上小學同學都是從幼兒園就捆綁的,一批批紮進同一所小學裡,同學間都有固定玩伴流動,單剩下的隻有高冷内向的顧清笙。
所以第一次有人拉上她,想讓她參與讨論的同學反而是班級的後來人員,向缦晚。
顧清笙盯着語文書上的問題,拇指劃弄着食指,正把前文的話句翻來覆去的套用進去時,幾桌開外的向缦晚湊來,說要聽聽她的想法。
這是轉學後一周的向缦晚第一次和她搭話。
顧清笙不擡眼,也不說話。
其餘同學認為她冷酷,拉走了向缦晚。
但向缦晚沒有被打倒。
她轉學過來一周了,班上所有人都認識她,她也要和所有人都打上交道,有玩得較好的朋友,有幹認的兄弟姐妹,可唯獨沒有顧清笙,她沒有主動和她說過話也沒對上過眼。她認為班級一家親,勢必要把遊離人群之外的顧清笙也拉進來。
之後的向缦晚經常纏着顧清笙,路上碰到了就打招呼,教室遇見了就湊跟前,組隊讨論時就拉上。
一來二去三作伴,顧清笙可算和向缦晚打了招呼,搭起了話,讨論了自己的看法。
顧清笙是怕生,緊張時就閉嘴不講話,可她敵不過這樣的熱情,況且自己也有意和對方交好,心裡一直牢記着要對對方好,于是後來兩人便成了朋友。
算作是班級裡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