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邊還沉浸在開心之中,斐溯則是看着那紅痕一點點褪下去,隻剩下淺色疤痕。
圓圓扁扁、斷斷續續的一個小圈,像是特别的胎記。
“别看了。”黃鶴在宿舍裡面有氣無力地催着廖科回教室,“我大哥,您那手機就這麼好看?要不要看看屏幕頂上的時間呢?時不我待啊!”
斐溯看了一會宿舍裡面迅速收拾東西然後跑走的兩個身影,又看着紀洄從宿舍的一個櫃子裡掏出一個癟癟的籃子,熟練地在提手那裡綁上一根長繩,走到靠老街的陽台上将籃子從欄杆之間擠過去,在手機上搗鼓了幾下,沒過多久就收了繩子,剛剛點的外賣就提了上來。
紀洄斜睨了跟在他後面一動沒動的斐溯一眼:“怎麼整得跟沒見過世面一樣。搭把手。”
考慮到其他幾個舍友,紀洄買的是金拱門的套餐,一個大紙袋和一個大紙盒穩穩地放在籃子裡,斐溯看着差不多十厘米寬的欄杆間隙,再看着半徑遠超十厘米的籃子,以為紀洄這個搭把手的意思是要他一件一件掏。
斐溯還沒開始掏,紀洄就一邊笑一邊喊:“你幫我抓這兒。”
于是他的手覆上紀洄的手,将籃子把手接了過來。
紀洄抽出手,覺得自己手背好像在發燙,他皺着臉抛開雜念,徒手将欄杆拆了幾根下來,正好夠籃子穿過。
斐溯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拆下來的欄杆兩頭都焊着小小一塊磁鐵,隻要對準了就可以很好地僞裝成完好無損的樣子。
走到陽台晾衣服的湯文昌正好就看見這一幕,提醒道:“還有十分鐘上晚自習,付老師值班,遲到要挨罵的。”
紀洄拆着包裝進了宿舍,将東西都放在空床位上,自己跟累了似的則往床頭一靠,攤着手道:“我跟莉莉說了,第一節課要斐溯陪我去一趟醫務室,他說會幫我講一下的。”
跟在他身後的斐溯将籃子和繩子收好放進櫃子裡,聞言動作微頓,側頭看了紀洄一眼。
本來已經收拾好準備回教室的朱益聽了也回頭打量了一下紀洄:“又不舒服了?”
紀洄搖頭:“我要吃飯,細嚼慢咽對身體好。”
朱益反應過來,對着他比了個中指,憤憤地又拿了一個紙袋的食物,抓着湯文昌跑了。
紀洄三兩口吃完漢堡,伸手去拿可樂的時候被斐溯按住,他擡起頭看着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另一頭吃東西的斐溯,歪頭發出疑問。
“做什麼?”不久前手背覆上來的溫度在此刻再次将他包裹住,這次他隻是看着斐溯,沒有将手抽出來。
主要是斐溯力氣有點大。
“經常會不舒服?”斐溯垂下眼睛又不敢再看他,手也下意識松開,趁紀洄沒反應過來,抽走了底下唯一的一杯可樂。
紀洄忘了自己要幹什麼,隻好去摸雞翅,并且根本沒注意到隻有一杯可樂,所以他專心回答着斐溯的問題:“還是和以前一樣,偶爾痛一下,沒有大問題。”
斐溯這次連嗯都沒有了,沉默地吸着飲料,宿舍隻剩下冰塊晃動的細微聲響。
直到兩人将所有的東西都吃完,紀洄這才發現斐溯手邊還剩半杯的可樂居然是這個宿舍現在唯一能喝的東西。
看着斐溯專心收拾垃圾的動作,在他背過身丢垃圾的時候,紀洄沒猶豫,拿過塑料杯,一口氣吸完了剩下的飲料,冰涼的氣泡充盈着在口腔炸開的一瞬間很刺激,偷喝這個行為更讓這種刺激上升了一個層面。
或許還有别的原因,紀洄沒深想,隻是想起來可樂裡面的碳酸成分會刺激口腔和鼻腔中的三叉神經細胞,引發神經興奮,産生一種爽感。
他現在就是這種感覺,爽感蔓延至全身,連頭皮都有些發麻。
斐溯頭也沒回地伸手:“杯子給我。”
“我喝完了。”紀洄起身遞給他。
“我不聾。”斐溯的聲音帶着察覺不到的笑。
忽然就沒這麼爽了,紀洄悶不做聲準備去洗澡,斐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下次先洗澡再吃東西。”
紀洄現在開始不爽了:“你不也沒洗嗎?”
“在你和黃鶴聊‘分歧和共識哪個更有意義’的時候,我就已經洗完了。”斐溯仍舊背對着他,眼睛看着手裡的塑料杯,盯着吸管看了好一會,才丢進垃圾袋。
紀洄更不爽了:“那你不早點跟我說?”
斐溯從他身邊走過去,手放在水龍頭下沖着,在鏡子裡看着這人氣沖沖地進了洗浴間,才慢慢開口:“看你們聊得挺起勁,就沒喊你了。”
話音一落,裡面的水聲就響了起來,落在地上劈裡啪啦的。
像是某人溢出來的不滿。
斐溯關了水龍頭,看着鏡子裡的浴室門,笑得比平時都要輕。
“玉蘭姐姐,一盒阿司匹林,謝謝哦。”雖然說去醫務室隻是一個借口,但是以紀洄對莉莉的了解,他就算不當面問,之後也得來校醫室逛幾圈問問這件事。
其實主要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緣故,在紀洄找借口的時候睜的那隻眼就比較大。
紀洄看着站在玻璃櫃台旁邊低垂着眼睛觀察的斐溯,校醫白玉蘭拿着一盒藥給他的時候,他很大方地介紹着新學生:“姐,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以後也請你多多照顧。”
白玉蘭很嫌棄地開口趕人:“校醫室還是不要經常來了。快點刷卡,去上晚自習。”
見斐溯很自然地掏了自己的飯卡刷了錢,白玉蘭才八卦地靠近紀洄,小聲問:“你們班的新同學是你的老朋友吧?”
紀洄一臉哇塞的表情看着她,也小聲問:“這都看得出來?”
“直覺。”白玉蘭上下掃了面帶神秘微笑看着這邊的斐溯一遍,又看回紀洄繼續趕人,“快去上課。”
紀洄本來還想扯幾句,結果斐溯連招呼都沒打一個,轉身就走,他隻好跑着跟上去。
一想到下午萦繞在身邊的味道,他就沒敢扶着斐溯喘氣,隻帶着很輕的、有些斷續的語氣開口:“你就是很急。還是說就這麼想上晚自習啊。”
斐溯提着裝藥的袋子繞在手指上轉圈,沒理他。
紀洄并不在意,又說了好幾句跟白玉蘭相關的話。
一直到回了教室,斐溯将袋子放到他桌上的時候,紀洄才發現,别說是理他了,斐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