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死的自己不行還要管着老子,他那些姘頭老子看着就想吐,還輪着去上!”
“那咱們去二樓玩,二樓肯定會讓你開心!”
紀洄的位置正好就在樓梯口,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從他旁邊經過,帶起一股沉溺于酒色的風,他不動聲色地看着被衆人簇擁着的萬忻。
和以前一樣,毫無長進。
在背後一口一個老不死,當着他爸的面還是得裝出一副孝子賢孫的模樣,就連出門鬼混也隻有那麼幾個地方撒潑甩錢。
好像嘴裡說出來的話越故作熟練地肮髒,錢丢得越毫不在乎地大方,就越能表現出自己已經脫離出父親的掌管與擺弄。
“那個打架的帥哥怎麼又回來了,我還以為他走了呢。”李森森的聲音讓紀洄收斂住心裡的厭煩,生出點好奇心,撐着台面回頭看向站在門邊上的黑色身影。
男生似乎是垂頭看着被打翻的半杯雞尾酒,連背影都被紀洄看出來幾分茫然和無語。
他覺得有些好笑,趁着音樂換曲的間隙朝門口邊擺手邊大聲喊話:“門口的黑衣帥哥!看這兒!”
李森森感覺到周圍的人都抱着看戲的心思,她連忙往吧台下面躲:“他肯定不會過來的,我今天看到他拒絕很多人了。”
紀洄沒理她,繼續招呼人家:“這兒這兒!過來一下好嗎!”
男生像是聽見了他的聲音又不确定是不是在喊自己那樣,慢慢地轉過來,看着周圍有人在看着他,這才擡腳往吧台走,擡腳之前有很明顯的停頓。
紀洄挑眉,問李森森:“戴口罩戴帽子一身黑,這你們是怎麼能看出來是個帥哥的?”
李森森探出頭:“他之前又沒有這樣,那張臉可帥了,跟你一樣帥。”
“那我更不信了。”
說這幾句話的時間,男生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很高,看起來很瘦。
夜色越來越深,酒吧的燈光和歌聲也更加昏暗暧昧,紀洄就隔着這些朦胧的紗,想要窺見他的模樣。
隻可惜這人帽子壓得很低,碎發和口罩一起輕易就遮住了一整張臉。
他低下頭在手機上打字給盯着他的紀洄看:“有事?”
紀洄帶着點疑問掃了一眼李森森和茶哥,他思考了一下措辭:“你,不會說話?”
男生坦然地點頭,坐在了紀洄旁邊,對着茶哥指了指門口桌上翻倒的酒,伸出一根手指。
“還要那個啊?行。”茶哥轉身去找苦艾酒,對于他不會說話的事情毫不知情也不在意。
李森森也是忽然才想了起來,這個男生确實沒有在她面前說過話,就連拒絕别人都隻是冷着臉搖頭。
她看着紀洄帶着點笑意的眼睛,專心做起了“吳菟”,沒再和“顧客”一直聊天。
“我請你喝。”紀洄彎着眼睛朝他笑。
男生搖頭,看起來并不想理會紀洄,等到茶哥将酒端過來卻也沒離開。
紀洄的笑意更加明顯了:“那你請我。”
男生似乎早料到他會這樣說,話音剛落,那杯新做的“死亡午後”就放到了他面前,在烏佐效應下,酒體慢慢渾濁成乳白色,紀洄描述不上來的香氣在他們之間彌漫開來。
頹廢而又濃烈。
“謝了啊。”紀洄覺得他這人真的很有意思。
“不用,上次謝謝你。”李森森伸着頭念出了手機上的字,念完又立馬縮回去,抓住茶哥的袖子小聲哇塞,“這個男生有點吓人啊。”
“你上次沒受傷吧?”
男生還是搖頭。
“你就不怕他們還來找你?”
意料之中的,隻有搖頭的回應。
“你是撥浪鼓嗎?”
男生搖頭的動作一頓,沉默地“看”向紀洄,後者趴在吧台上,伸出一隻手指點着玻璃杯上的水珠,劃過去一道後很快又被冒出來的小水珠吞沒。
紀洄沒再逗他,将雞尾酒又推回到他面前:“我不喝酒。逗你的。”
男生這下倒是點頭了,卻也沒有取下口罩喝的意思,隻是雙手交握着放在台面上,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又迅速地縮了回去。
紀洄收回打量的目光,恰好酒吧燈光在這一刻徹底暗下去,他能感受到男生幾乎要融入在這黑色的夜裡面。
“方便問問,你叫什麼名字嗎?”周遭暖色燈光再次亮起,紀洄用沾了水珠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輕扣着台面,眼睛裡的情緒被垂下來的長睫遮住。
“蘇、霧、回。”男生手指沾着淡色的酒,在吧台上描畫出字迹。
“‘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嗎?”一直在偷偷觀察他們倆的李森森脫口而出,随即又捂着嘴縮了回去。
蘇霧回這次隻是輕輕地點頭。
紀洄喃喃地念了一遍,莫名聯想到霧裡看花的情景,他輕笑出聲:“挺好聽。”
蘇霧回沒有對此表現出任何的反應,隻是和紀洄一起看着杯底氣泡往上升,沒入上層的濁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