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到想見的人的後果就是，在夢裡要見無數個面。

紀洄夢見自己成為小時候一度對其很有偏見的警察，在茫茫夜色裡追逐着一個一身黑的小偷，抓了兩天兩夜才終于抓到，小偷一回頭，露出蘇霧回的那雙眼睛。

夢一醒，他就差不多忘完了，叼着牙刷從洗手間晃蕩到樓下翻冰箱，和裡面的過期酸奶無聲地對視着，腦子開始自動回憶夢裡的一些細節。

紀洄晃晃頭，一陣鈴聲在腦子裡響起，他不可置信地又晃了晃，試圖聽清是哪兒傳來的聲音。

鈴聲沒再響起，他倒是看見斐溯面無表情地站在落地玻璃窗外邊，右手提着個紙袋，左手舉着，做了個敲門的姿勢。

紀洄隔着一塊玻璃，當着斐溯的面丢掉過期的酸奶，又在冰箱裡拿出昨天晚上洗好的一大碗水果，再認真地漱了口，将牙刷丢在一邊的玻璃杯裡才去開門。

走向玄關的時候他還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像是爸媽不在家一個人接待客人的小孩子，忐忑而謹慎。

開了門，斐溯的第一句話就是嘲他：“快得不一般。”

紀洄看到他就想打哈欠：“一般一般。你去吃會水果，我上樓換身衣服就走。”

斐溯看着紀洄連打兩個哈欠，強行忍住了跟着一起打的欲望，他蹙起眉：“沒睡好？”

“嗯。夢見我追着狗咬。”紀洄在自己夢境的基礎上進行藝術加工。

斐溯挑了顆看起來最不甜的青蘋果，不鹹不淡地開口：“那狗去打疫苗了嗎？”

紀洄一邊上樓一邊笑着罵他，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你有病吧文上非，還打疫苗，我都沒追上！”

斐溯咬下一口青蘋果，很脆，但是不酸。

兩人根據群裡的地址打車到朱益家小區的時候，正好是約定的八點半，大家基本上都到齊了，小區門口一下子就熱鬧起來，進出的人都把目光投向這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年們。

朱益還沒下樓，幾個人就把禮物全堆在一塊兒，清一色的牛皮紙袋，隻是大小有差别，排成一排地杵在圍牆邊上。

葉竹筠拍了張照片才在群裡喊朱益搞快點，她八卦地湊到紀洄和斐溯邊上，小小聲問：“上次一起回，這次一起來，你倆住一塊啊？”

紀洄點點頭又搖搖頭：“隔得很近，在藍城那塊。”

“聽說那邊有個新開發的什麼公園，下次去那邊玩呗！”廖科跟他們離得近，聽到藍城立刻想起來自己刷到的短視頻，“好像是在建一個很大的人工湖，咱們可以去野餐。”

紀洄很清楚這個項目的完工時間，他攤開雙手：“起碼還要兩年。”

“那就等兩年之後再去。不過你怎麼知道？營銷号也沒說啊。”

斐溯看了紀洄一眼，後者将一切推給了他：“這位少爺告訴我的，内部消息。”

斐溯笑一聲，确實是“内部消息”，見廖科投射過來尋求答案的目光，他配合地點了點頭：“我的一位叔叔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他兒子跟我認識，提過一次。”

紀洄瞪了他一眼，這種時候他倒是句句實話。

廖科哦哦兩聲，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眼睛發亮地看着他們身後，揮手大喊：“朱益朱益！生日快樂生日快樂！你小子終于來了！我都快餓暈了！”

喊得亂七八糟的生日快樂在紀洄耳朵裡亂竄，斐溯站到他側後方，忽地擡手給他塞上一隻藍牙耳機，裡面播放着生日快樂歌。

紀洄低聲罵了句有病，卻第一個拍手唱起了生日歌。

朱益感動得稀裡嘩啦，嘴裡也在跟着唱，還是改詞版本——唱的是“祝我生日快樂”。

不知道是誰開始唱的第二遍，歌詞就成了“祝（朱）益生日快樂”。

一群人在人家小區門口跟神經病似的。

保安大爺路過他們的時候說了句年輕真好，快要遲到的上班族行色匆匆之間還回頭看着他們，是驚異還是羨慕都不得而知。

大人們忙着為生活奔波，小孩子們站在場地的入口商量着等會要從哪個刺激項目開始玩。

紀洄無奈地舉了手打斷大家有些興奮的讨論：“所有的刺激項目我都不能玩，我怕等會你們要給我打120。”

斐溯跟在他後面補充：“我恐高怕黑暈3D。”

七個人高漲的興緻一點沒被這兩人澆冷，開始真正意義上的七嘴八舌地出馊主意。

葉竹筠很開心地舉着相機要遞給他們倆：“那你倆正好一個負責看東西一個負責拍照吧！誰拍照好看一點啊？”

廖科手裡還拿着半個面包：“可以去玩旋轉木馬，我小時候可愛玩了，又快樂又安全。”

朱益頭上戴着工作人員送的生日帽，咧開嘴笑：“要不就擱項目旁邊一站，當個NPC，兩道亮麗的風景線哈哈哈！”

紀洄立刻湊到葉竹筠的邊上學怎麼用相機，斐溯一擡手就被其他幾個人輪番挂上包。

薛梓桐和湯文昌頭湊在一起研究花花綠綠的地圖，紀洄在取景器裡才看到這倆人今天還在外套裡面穿了情侶襯衫。

“根據路程遠近來玩的話，先是海盜船，再是跳樓機，就這麼一條線過去，晚上再回到這兒上摩天輪，一天總夠我們玩的了吧。”小情侶将畫好路線的地圖分給衆人，紀洄看着上面标注的項目，那顆脆弱的心其實是有些蠢蠢欲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