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句不算承諾的承諾,紀洄心情好了好幾天,本來因為一些事情,他以為一周會過得很慢,這幾天發現其實非常快,到了最後一天突然又覺得無比漫長。
早自習紀洄依舊沒參加,等他卡着快上課的點到教室的時候,整個教室隻剩下背着書包張望的嶽夕。
一看見他嶽夕都顧不上接他手上遞過來的豆漿,拉着他的書包就帶着他跑。
“這是去哪兒。”紀洄生怕手裡的豆漿撒掉,盡量給它端平穩了,“今天換教室上課啦?”
嶽夕擡手看表,聽見預備鈴聲打響之後急得很:“今天理科一班和文科一班下了早自習之後要去多媒體教室考試!昨天晚自習說的!我給你發消息你沒回我!”
紀洄知道她早晚自習都主動去上了,他嘶一聲,隐約記起來好像确實有這件事。
兩個人在正式鈴聲打響才趕到多媒體教室門口,階梯教室裡學生們都擡頭朝他們看過來,在講台上數試卷的一班班主任張金也看了過來,狠狠地皺了一下眉,聽見嶽夕喊報告也沒讓他們進去。
紀洄從第一天起就不喜歡這個中年男老師,因為他和嶽夕第一天都沒來上早自習,這個老師讓他們介紹完自己的名字和高中之後,語氣就變得陰陽怪氣,說些什麼雖然是自願參加自習但大家都很自覺之類的話來指責他們今天卡點的行為。
嶽夕被說得臉紅,之後的早晚自習都是來得最早走得最遲,紀洄則完全相反,來得最晚走得最早,但也沒遲到沒早退過。
可是這個老師又開始含沙射影地說他自視甚高,有點成績就目中無人,到了社會上必定要經受毒打,紀洄都懶得提醒他不用上早晚自習這個決定是五中通知過去的。
而且記着莉莉的提醒,紀洄自認為表現得很好,上課不睡覺,下課做作業,就算那老師的語氣難聽到一定的程度,他也從來沒還過嘴,就當沒聽見,反正以後也不會跟他再見面。
但他現在感覺自己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試卷被一張張往後傳,他和嶽夕還站在門口,正要擡腳自己走進去,張金就立馬朝他們喊:“站着。”
嶽夕乖乖停下腳步,頭已經低了下去,抓着衣角揉搓,紀洄眼神掃過所有看好戲的人,将他們的頭也看低下去,仰頭喝完一杯豆漿,給嶽夕帶的那杯被他提在手上,丢空杯的聲音驚動了在發試卷的張金。
張金嫌惡地看過來,紀洄若無其事地指着倒數一二排的兩個空位,壓住不耐煩的語氣:“老師,請問我們可以回座位了嗎?”
“遲到的罰站半小時再回座,不然不長記性,到時候高考都敢遲到。”張金坐到講台後的位置上,形象地诠釋了大腹便便這個詞。
另外一位監考老師有些猶豫:“張老師,語文少半個小時就隻有兩個小時了,而且考完語文立馬就要考數學,這對兩位學生不太公平吧。”
“他們遲到了。”張金理所當然地開口,“而且......”
紀洄才不管什麼而且,他直接打斷張金:“高考遲到十五分鐘之内都還能進考場。”
張金一拍桌子,氣憤地指着他:“那你怎麼不說英語要提前十五分鐘到呢!”
紀洄更煩了,看着嶽夕咬着唇要哭還要讓他别跟老師起沖突的樣子,他歎氣,抓緊豆漿的塑料袋:“張老師,遲到了是我的錯,嶽夕是因為在等我,這不關她的事,請您讓她開始考試吧,也不要影響其他同學考試了。”
張金冷哼:“你對男的女的都挺講義氣。既然這樣,那你就自己站一個小時吧。”
前半部分話聽起來就很奇怪,紀洄心裡那種隐隐的預感又冒了出來,他沒反駁,阻止了嶽夕的開口,搖頭對她說沒事,将豆漿塞到她手裡,輕輕地推着她往前走,還能笑着眨眼,輕聲道:“好好考,我記得你語文成績很好的。”
說完他就背對着衆人在門口站着,那些看好戲的又偷偷擡了好幾次頭,被張金罵了才又投入到考試之中。
紀洄經常這樣一站就是一晚上,所以一個小時對他來說過得很快,幾乎沒什麼感覺,他聽見嶽夕小聲的一句老師被男生的聲音蓋住,鄭信猛地站起來,聲音大得全部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老師,一個小時了!”
紀洄被吓完之後意外地挑了挑眉,轉過身對已經坐下的鄭信眨了眨眼,隻得到了一個埋頭苦寫的回應,他笑笑,擡腳往位置上走。
鄭信是對着另外一位監考老師說的,張金從睡夢中醒來,還沒說話紀洄已經坐上了位置,他也隻能不滿地陰陽幾句就作罷。
經過嶽夕的時候,紀洄聽見一聲謝謝,他有些好笑,明明是自己連累到她,還要被她說謝謝。
很多人都像她一樣,被他人連累,卻因為他人本來就該做的事感到抱歉和感激。
一個半小時對紀洄來說也有點趕,看到第二篇閱讀和文言文還有古詩鑒賞都是他讀過的片段,他果斷地從作文開始寫,到收答題卡的時候正好寫完詩詞填空的最後一個空。
傳數學試卷的時候嶽夕回過頭,還要開口,紀洄眯起眼睛對她打了個響指:“今天的豆漿好喝還是昨天的芝麻糊好喝。”
嶽夕愣愣地答:“都好喝。”
“明天回十六中了,都沒得喝了。”紀洄掃一眼試卷小題,翻到導數題又開始倒着做,“趕緊的,考完去吃飯,今天有孜然排骨。”
嶽夕複雜地嗯了一會,轉回去又轉過來,特别認真地開口:“明天咱們學校雙休。”
紀洄:“......好的。”
還是一個小時,紀洄舉手朝坐在後面寫試卷的監考老師晃了晃,笑容燦爛:“孫老師,可以提前交卷嗎?”
班上一片倒吸氣的聲音,孫老師眼睛也瞪大了,走過來小聲問:“你做完了嗎?”她都還沒做完呢。
紀洄點頭,将答題卡舉給她看,孫老師大緻看了一遍,點頭開了後門讓他輕點動靜走,張金卻不樂意,看着他的背影大聲道:“因為故意氣老師而做這種幼稚行為的學生多了去了,但是我們老師根本不會在意,還會覺得很可笑。”
紀洄轉身,大家都以為他要和這位老師幹起來,做好了起身阻止的準備,他卻隻是拿走嶽夕桌上的空杯子,像是根本沒聽見一樣,面色自若地走出教室。
他将杯子丢進垃圾桶,把心裡的情緒也一起丢進去,去食堂的路上繞道回了趟教室,将嶽夕抽屜裡用馬克筆寫着“同性戀去死”三個黑字的卡紙貼在黑闆上,一起貼在旁邊的還有相同字迹的試卷。
試卷上面的名字和他印象中這個班上一個寡言少語的優等生對上了号。
五中食堂,紀洄端着盤子和嶽夕的飯盒四下看了一會才找到一個合适的位置,今天隻有理科一班和文科一班考試,其他班級還是平時的下課時間,所以現在食堂也還是和往常一樣擁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