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哲點頭,卻還是放心不下,一步三回頭。
萬峥走到裴歡近前,蹲了下來,她是聽到兩人對話的,但是腹中絞痛卻不是要上廁所的那種痛,讓她無心給予任何反應。
她忍耐着疼痛擡了頭,對上萬峥關切的目光,莫名有些委屈,在委屈什麼呢?她有些茫然。
萬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有些自責:“是我不好,不該放那麼多辣椒,也不該給你遞那杯冰果茶。”
裴歡搖頭,勉強撐出一絲笑意,“跟你有什麼關系,要怪也隻怪我貪嘴。”
……
萬峥攙着她上了車,然後碾着夜色去往醫院,車内異常沉默,一貫活潑話多的李玉哲都沒開口。
裴歡抵着車窗,看玻璃上自己有些蒼白的面容,沿途的路燈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當夜裴歡就在鎮上的醫院打點滴度過,是急性腸胃炎,症狀是肚子痛,加嘔吐,夜裡還開始低燒。
李玉哲第一天來,不好把他一個人放家裡,隻能一起,萬峥拿着病曆忙進忙出,小孩一直陪在裴歡身邊,見不得她這麼難受,還偷偷哭了鼻子。
打點滴的時候,裴歡身上穿着萬峥放車上的沖鋒衣,她将拉鍊拉到下巴位置,李玉哲已經靠着她睡着了,她聽着周遭嘈雜的聲音,腦袋一點點放空,她很少生病,她說的是這種需要打針的常見病,她也許久沒試過被人精心照顧的感覺。
奇怪的很,這讓她不免又想起奶奶,奶奶離開的時間太長了,到了如今,隻有被某件事觸動才會勾起她對奶奶的思念。
看到李玉哲給她遞水拿東西,她會想,如果當年陳芳芳女士順利生下那個孩子,那她有個弟弟,是否就會像小哲這樣,跟在她屁股後面“姐姐,姐姐”的叫。
那陳芳芳是不是會更開心一點,她不是最想要一個兒子嗎。
曾幾何時她夢見陳芳芳歇斯底裡的對她說:都怪你,都是因為你,所以我的孩子沒了。
可是自己也是她的孩子啊。
裴歡不知道她是不是真這麼想,從來也不敢問。
在此不久後,她的奶奶也意外去世,那是人生至暗時期,太過陳舊的過去,裴歡本将這些都埋進了内心最深處,是最不願意回想的過往。
也許是被消毒水味勾出來的。
萬峥拎着一袋藥回到輸液室就看到裴歡的臉快要埋進沖鋒衣裡,走到近前她都沒有任何反應,從他的這個角度,能看到她的發旋,纖長的睫毛有些顫。
萬峥眉心微蹙,“還痛的很厲害嗎?”
裴歡聽到他的聲音,大力眨去眼裡的水光,頭卻始終沒擡起來,隻搖頭回應。
他皺眉,“那,是太冷了?”
裴歡抿了唇,不想讓他繼續問,悶聲道:“嗯,腿有些涼。”
“我回去一趟,”說完便要轉身走。
她蓦地擡頭叫住他,澀聲道:“把小哲帶回去吧,在這睡要着涼的。”
萬峥回過頭,才看見她有些紅的眼眶,他沉默了會兒,想說什麼,她又低下頭,小聲的喚着李玉哲。
小屁孩睡得不安穩,沒喚兩聲就醒了過來,裴歡要他跟着萬峥先回去睡,她打完吊瓶也回家的。
李玉哲不情不願,不過到底還是聽了姐姐的話。
萬峥回去後,拿了一條毯子來,還用保溫杯給她裝了熱水。
裴歡是被叫醒的,不知道是太過疲憊睡得也不安穩還是症狀加重,被叫醒時整個人都頭重腳輕的,她恍恍惚惚地睜開眼,望他一眼,“你回來啦。”
聲音十分虛弱。
萬峥擔憂道:“你怎麼了?剛剛有護士過來看嗎?”
她搖頭,再看吊瓶,還剩三分之一。
但此時,她卻想坐不穩,直接倒向一邊,吓得萬峥及時扶住了她。
一摸額頭才知道她是發低燒了,于是本來打完點滴就能回家的她被留院觀察。
萬峥一夜都沒合眼,他要看着吊瓶裡的藥水,也得注意她發燒情況。
好在第二天的症狀就減輕了,醫生讓他們回家靜養去,要忌口,吃藥。
回到家後李玉哲就一臉可憐巴巴地看着她,人生地不熟的,說好的打完吊瓶就會回家,結果今天一早起來,看見她卧室門還是打開的。
樓下也沒有人,他忍不住打電話給媽媽了。
裴以丹一聽心裡多了幾分擔憂,小歡肯定是被留院了,安撫好了兒子,她便開始準備東西,打算親自跑一趟,這孩子表面上看着還跟她很親近,實際不然,很多事都不願意說。
不過也怪不得她,以前在最需要自己的時候,沒能及時護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