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青姑娘身後,那位在他們趕到之前,一直獨自破陣的姑娘像是累着了,歪倚在坐位上神色淡淡,一言不發。
“原來林姑娘是你的師父嗎?”
幾個剛認識的年輕人,在得知對方也是修仙之人後,頗有惺惺相惜的意味,不免互通一下雙方的家世背景。
隻是得知二人是師徒後,李蒙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看着二人這差不多大的樣貌。
不由猜想,這位林姑娘究竟是已永駐青春的大能前輩呢?還是欺騙無知少女的人牙子?
看剛才費勁破陣的模樣,着實也不像是什麼隐士高人啊。
司徒清絕對這些不感興趣,但受歡樂氣氛的感染,不自覺中打開了包着蓮子酥的油紙。
一股香甜的味道鋪面而來,讓他也不覺放松。
吃着蓮子酥,吹着秋風,那點仗義救人的少年熱血褪去,他終于知道那點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從何而來了。
這兩姑娘完全沒有一點劫後餘生的後怕,對他們雖不冷淡,但絲毫沒有那種對待救命恩人的熱情勁。
兩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再聯系上那些個打起來束手束腳的,又被輕易放走的所謂殺手。
思路漸漸清晰。
林鶴語這個名字,漸漸從記憶深處被翻了出來。
——兩年前柳州之難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一舉成名,而後蹤影全無的林鶴語。
他一時沒想起來,隻因當年此事雖流傳極廣,知道細節的人卻不多。
這個名字也仿佛被人故意模糊了,之後并未出現在大衆視野中,所以讓人印象不深。
隻是,如果她本身靈力強大,為什麼卻破不掉一個區區疾草陣呢?
司徒清絕突然驚起一身冷汗。
此時已上了官道,來來往往的路人絡繹不絕,應該是不會發生之前刺殺那樣的事情了。
他們同行的另一人,賀文川說:“順着這條路再走一刻鐘就可以看見城門了。”
他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李蒙,趕着上你姑姑家吃午飯呢,不如咱們先走一步?”
他們幾個氣血方剛的小夥子騎着上好的馬,一路陪着馬車慢慢走,是憋悶了些。
換句話說,素不相識萍水相逢,能護上這麼一段已經算是俠義表率了。
“啊,這麼着急。”隻有吹牛正吹得起勁的李蒙,還有一些戀戀不舍。
司徒清絕與賀文川二人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知道了對方的想法。
他拍了拍李蒙的肩頭:“别讓你姑姑久等。”
“兩位姑娘,我們先告辭了。有緣再會。”
他左手握拳右手半覆其上,下意識行一個修煉之人之間的禮,卻被迎面一個小紙包打斷了。
“啊,不好意思,扔歪了。”
林鶴語給了一個清淺的笑容,随意抱了個拳,“今日多謝幾位公子相助,隻是實在不知道如何謝你們,這荷包裡有幾張靈符,聊表謝意。”
靈符雖然金貴,但他們幾個哪是缺這點東西的。
何況剛才那滿地用過的銅符鐵符,看着也不像什麼值錢的。
李蒙想也不想,就要伸手拿回去,哪能要人家姑娘的東西,“不用不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司徒清絕卻是攥着紙包,伸長了手臂讓他夠不着,“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多謝兩位姑娘。”
他眼神示意:這姑娘之前撒了一地的靈符,看上去也不是缺靈符的人,拿幾張就當禮尚往來,又何妨。
最終,一臉不可思議的李蒙,被他的兄弟們強行拉走了。
送走幾名少年,林鶴語突然察覺似地看向洛青,回望那道從方才就一直幽幽地鎖着她的視線。
她看見她的好徒弟,這個剛剛還笑容滿面的和人道别的人,滿臉的不忿:“師父!你又瞞着我打架!”
又?上次是指哪一次呢?
林鶴語還是不太習慣她如今的性情——像一個咋咋呼呼的小姑娘。
表示被吵到了耳朵,林鶴語有些好笑道:“為師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十裡原視野開闊舉目無遮,實在不适合埋伏,居然也有人膽敢來攔路玩刺殺。”
“師父騙人!要是不知道怎麼會在讓我晨坐,還動手腳讓我感知不到!”
林鶴語示意她坐下來,“别人來不來,什麼時候來,豈是我随意就能知道的?你身體不好,修煉要時時放在心上,有人護着,沉浸于修煉是什麼壞事呢?。”
“那為什麼放走那些人?”
“不放走是難道直接殺了了事嗎?他們可不會乖乖束手就擒,那我再去打一架?”
早上才做好的心理建設有些崩塌,洛青眼圈瞬間紅了,“都怪我隻是一個畫張靈符都會暈倒的病秧子。”
感情剛在外人面前那若無無事的模樣是裝的啊?
看她這紅眼眶的模樣,林鶴語隻得哄道:“我方才用的符紙,都是你親手所制,這和你親自上場有什麼區别呢?你靈脈不通,身手卻極好,何必妄自菲薄。”
徒弟如今嬌氣許多,連帶着自己也變得話多了,如今竟哄起小姑娘了。
哎。
見她起身,洛青突然一驚:“師父,你去哪?”
“……駕車。”
那幾個公子哥小俠士走了,他們的随從也走了,所以以一當十的林師父隻能自己駕車了。
“......”洛青卻回過味來,“師父!你又騙我,車夫都被你放跑了!”
孩子大了不好騙啊,望天。
林鶴語卻懶得再解釋。
車轱辘吱呀吱呀碾着官道上厚厚的塵土。
前方是被兩顆參天大樹掩映的,仿佛巨獸之口的城門,後面是惴惴不安的徒弟。
在城門口排隊驗了身份,九月十七日申時,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駛入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