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鶴語一時無話。
白璇冷笑道:“你不會是想拿這幾句話,趕他們走吧。也不想想,大名鼎鼎的郁離公子都這樣毫無怨言地伺候在你身邊,待在這的機會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
林鶴語笑了:“白璇,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一件事,正好今天問問你。”
“從我們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你對我說話都含槍夾棒的,這是為什麼?”
白璇撇開臉去,不說話。
林鶴語接着說道:“就像剛才,你把我說得好像呆着我身邊有金子撿一樣。既然你也想呆着在這裡,你為何還是這個态度?我很不明白。”
這話讓白璇的拳頭瞬間硬了,“你當然不明白了。”
“你說得對,你就是個金子做的,你的身邊就是有金子撿。但是你不會明白……”
“夠了!”林千昭毫無征兆地大聲道。吓衆人一跳。
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又放低聲音安撫道:“阿璇,别說了。”
“千昭師姐。”林鶴語的稱呼未變。
她說:“讓她說。其他人可以出去一會麼?”
衆人意識到,這可能不是一件小事,除了雲郁離。都退出了門外。
雲郁離都快成了林鶴語随身的物件了,這一個月除了她的個人時間,幾乎寸步不離。
就算她睡覺,他也守在外面,無論何時都确保自己是離她最近的一個人。
美其名曰“保護。”
但是林鶴語對此有着某種麻煩的預感。
雲郁離主動坦白:“我想我知道白姑娘會說什麼。林二小姐不必有負擔,有些事情,終是瞞不住的。”
意思是,不走。
衆人離開,白璇已經不吐不快了:“你是金子做的,别人都是泥巴做的。”
林鶴語不語,直視着她,靜待下文。
白璇氣勢不輸:“别人身上的金子都被扒掉,挂在你身上,又要趴在你邊上撿,你不就是想聽這個話嗎?”
喜歡打啞謎的回旋镖,終于是紮到了自己身上。
咂摸了一會,林鶴語還是不理解。“金子做的就是金子做的,這東西天生的。别人來撿不是在扒金人身上的金子嗎?怎麼說是金人在扒别人身上的金子呢?”
白璇道:“怎麼可能有人天生就是金子做的,而有人就隻有一層金子做的皮,裡面都是爛泥巴呢?”
林鶴語這才算是明白了她的邏輯,原來這姑娘在憤恨蒼天不公平呢。
她道:“既然這麼說,那白璇姑娘你出生于永安京城貴族之家,求學于第一學府青峰學院,往來多權貴子弟。相比于大街上叫賣的小販,田間勞作的農人,豈不是你就是金子做的?”
“不……”白璇噎了一下,氣勢稍弱,“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林鶴語再問,便不是誠心求問了。而是質問。
白璇閉上眼睛。
半晌,道:“我就是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回林家?你不知道,林家為了你,這些年付出了什麼。”
“什麼?”林鶴語聲音低了下來。
一旁的林千昭别過臉去。
白璇深呼吸了幾口,最終說道:“難道是神姬,連家族親情都可以不顧念了嗎?倘若林家是那種賣女求榮,或者會做其他傷害你的事情,我都不會……”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千昭……千昭自從你來永安,在不确定你身份的時候,就一直護着你,難道你對她沒有一點點的情分。我實在見不得她這樣。”
“……”
林鶴語撿起洛清放在一旁的小扇子,看了看。
接着對着丹爐扇風。
沉默半晌。
林鶴語喚道:“千昭師姐。”
此稱呼一出,林千昭的淚再也止不住。就要向外走。
林鶴語連忙道:“先聽我說完。”
林千昭止步,背對着她,肩膀抖得厲害。
有些話,其實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說的。隻是林鶴語也不想為難雲郁離這個尾巴。
斟酌了半晌,道:“我先前在外行走的時候,曾聽說過一句話。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說,其實父母的孩子并不是父母的孩子。”
此話刺耳,白璇這次卻沒有下意識反駁。
林鶴語說道:
“一個人來人間一趟不容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需要去做的事情。人間至親,父母、兄弟姊妹、血濃如水。都希望對方能夠幸福,快樂。卻沒有人,誰能代替誰去活這一世。”
“我确實不知道林家,為了這個失去的女兒付出了怎麼慘痛的代價,但是我能想象得到。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放下執念,隻要大家都平安、健康,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林千昭沒有接話,看背影似乎平靜了不少。
林鶴語接着道:
“失而複得。得而複失,如此人間疾苦。我明了。隻是請原諒……”
林千昭截斷她的話,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或許一時能以接受。”
“但是,我知道了。”
林鶴語心中長歎。
雲郁離默默聽了半晌,出聲道:“那你們師姐妹相稱,是否也可以去對方家中做客呢?”
白璇驚奇道:“你這呆子,竟然也能說出這話?”
雲郁離挂起一絲微笑:“說起姐妹,千昭姑娘,難道你還能有比白璇這樣的姐妹更好的嗎?”
白璇:“……”
這人真是會挑火啊。
雲郁離的眼神遊離,狀弱不經意地看了林鶴語幾眼。
似乎若有所思,面上看起來心情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