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澤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王祈年,面色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憤怒,他猛地上前一步,又停了下來,嘴張了又合始終吐不出一個字來。
他有什麼資格質疑外祖父呢?他以什麼身份來埋怨外家不幫他呢?
這麼多年來,永安侯府教給他唯一的道理就是世間沒有任何理所應當。
母親應該理所應當地愛他;永安侯府蕭氏應該理所應當地交到他手裡;按照常理,他此時此刻應該帶領着蕭允碩出發六鎮…
“我是輸了嗎?”他突然頹廢地癱坐在椅子上,低垂着頭靜靜坐着,死寂的氛圍緩緩蔓延開來。
王祈年索性起身來到他身旁,摸了摸蕭允澤的頭頂,這個動作是蕭允澤最喜歡的,因為他看過太多太多蕭允碩依偎在長輩身側的樣子,長輩表現親近疼愛之情就是摸摸孩子的頭發。
而他隻能靜靜地看着蕭允碩貼在祖父他們的懷中,所以來琅琊王氏後,他最喜歡的就是被人摸腦袋。
“阿澤,他隻是領先你一步而已,輸赢尚未可知!”王祈年将嘴邊的話換了個委婉的說法,輕聲安慰着這個無措地孩子。
“六鎮兇險,蕭允碩此行福禍尚未可知,你不去也好,邺城内的權貴你可以試着去接觸一下,還有寒門…”王祈年就像引路的明燈,一點點教導蕭允澤如何拉攏勢力,如何組建自己的基本盤,這些東西從未有人教過他。
蕭允澤認真地聽着,内心苦澀無比,六鎮再兇險,父親也不會讓蕭允碩出問題。低垂的眉眼已經初見淩厲之色,一撇一捺都像極了蕭翎,一直以來蕭翎就像座大山壓在他頭上,讓他不敢逾矩半分。此番他倒是要瞧瞧,這山他到底能不能推翻了去!
見蕭允澤始終低着頭将他的話聽了進去,王祈年提着的心這才将将放下,他欣慰地笑了笑,“你這幾日便跟着阿狸他們,你們年紀相仿,去城外跑馬散心還是組建詩社玩玩都是可以的!”
他學着當年長兄教導他的樣子教導着底下的弟弟妹妹。正當王祁年還準備再說些什麼的時候,門外一個青衣短襖的小厮快步跑進屋禀報,一進來便跪在地上磕頭。
“郎君大事不好了,七房的四位當家族老方才自……過身了!”小厮想到屋内的蕭允澤思緒翻轉間換了個說辭。
王祁年震驚至極,整個人豁然起身來到小厮面前,“什麼時候的事?”
小厮打量着王祁年的神色,沒有立刻回話,目光卻是瞟向後面的蕭允澤。
“兄長,我先回房了!”論察言觀色,蕭允澤确實是有幾分功力的,更何況這小厮表現得如此明顯,他也不願長兄為難。
“無妨!”王祁年直接拉住蕭允澤的手,“自家人,無須回避!”
說着王祁年目光落在那小厮身上,“你如實禀報即可!”
“族老們于今晨安排族人動身後,族老們借口祠堂有要物沒有處置妥當,小的侯在外面将近一個時辰不見幾位族老出來,便壯着膽子闖入祠堂,族老們已經自缢于…”小厮低垂着腦袋将一封小小的書信呈上。“這是族老們留下的遺書!”
遺書打開上面隻寫着一句話,“蒙族蔭七房得存,今奸佞橫行,族志湮滅,孤存為證,甘殉以昭!”
誰也沒想到,為了讓他們不再受蕭氏威脅,七房族老甘願赴死。而至今他們都不知道,蕭允碩到底是從何得知七房的秘密。
族志已毀,七房搬遷,幾位族老也因此賠上性命,最後的證據已經沒有了!
夜幕降臨,蕭允碩與孫骐珏幾人分手,先是回府将買的幾個小玩意兒送到碧落齋,然後才策馬向城外奔去。
“主子,四皇子侯見!”蕭允碩剛到臨沭小築,景安便如鬼魅般出現。
“高止繁?”蕭允碩翻身下馬,将手中的馬鞭扔給朗銘就往裡走,一邊走一邊問道,“這個時候宮門已經落鑰他是怎麼出來的?”孫骐珏出宮還能理解,畢竟出身勳貴,就算落了鑰也無人敢攔。可是他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是怎麼做到的?
聞言,景安說道,“得到了崇熙帝的支持,隻是出個宮門而已,隻要理由得當,無人敢攔!”
“呵…”蕭允碩輕笑出聲,那也不見得崇熙帝為其出頭。之前的事鬧那麼大,三公主一條命差點折在四人手中也不見其出來撐腰。通過暗道蕭允碩直接去後面的溫泉,繼續問道,“今日還有誰拜訪?”
景安道,“陳國太子柳千涫,京兆于氏,豐安呂氏…”
進入内室,蕭允碩伸開雙臂,一旁的小丫鬟上前為其寬衣,聞言勾唇一笑,“真是難得的熱鬧啊!”蕭允碩沒想到柳千涫竟然會來找他,開口吩咐道,“先将幾位郎君請到三樓,備上好茶我随後就到!然後将南陳太子帶至二樓海朝閣,将我那套碧玺棋子拿出來;至于四皇子,另選一間無客的屋子便好!”
他語速極快,連貫不斷,說完便轉身進入溫泉,景安聽後直接領命而去。方才一路趕來,身上沾染了不少塵土,蕭允碩先去溫泉池子裡泡了一刻鐘的時間,才重新更衣。
……
三樓
主位空懸,下面分兩列設有八張紫檀太師椅,坐着八位金尊玉貴的少郎君。
“這三樓果然不同凡響!”有人四處張望感慨道。四周無人,空曠的三樓隻剩下結伴前來拜訪的幾人,外面侍奉的都是啞奴,倒也不擔心會傳出去。
呂鑰洴目光在幾人身上轉了一圈,他出身奉安呂氏,父親任戶部正五品侍郎。前日在這三樓的鴻門宴他雖不清楚内情,可是戶部微妙的動作還是被父察覺到些許蛛絲馬迹。
所以在于作亭和烏缇也提議拜訪蕭郎君時欣然應允。
他目光停留在上首空懸的位置上,意味不明道,“可不就是不同凡響呢,上次坐在這裡的人可是琅琊王氏王秋狸!”
懂事的人自然閉嘴不言,不懂事的自然還是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