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安抖的太厲害了。
陸俞肩頭的衣服濕了一塊,他沒在說話,隻是慢慢揉着弱小無助還主動自投羅網的尾巴,空閑的另隻手一下下安撫的順着白蘇安的脊背。
“怎麼總是愛道歉?”
聽着細小的嗚咽聲,半晌,陸俞輕聲歎息。
他放過了被揉的毛毛亂成一團的尾巴,任由它繼續在自己的腕上繞圈纏住。手則撫上白蘇安露出的小半張臉,指尖下滑,托着下颌擡起他哭花的臉。
他眼睛大,藍瞳本就讓人覺得水潤,如今哭過一遭更是濕潤的讓人心頭發顫。眼尾是如桃花眼般略彎上翹的,此時帶着哭過的粉紅,明明眼裡沒有委屈,卻硬是讓人心疼的不行。
鼻頭上那因為原形而天然帶點淡粉的鼻子顔色也深了,嘴唇又被尖牙咬出了兩個口子,一張臉柔順的順着陸俞指節的力道擡起,眼睛輕輕一眨,又是一滴淚落下。
“……”
陸俞原本想說的話一滞。
他喉結一滾,指腹抵着白蘇安肉肉的下唇壓進去,摁着他的尖牙,聲音莫名發啞:“還沒有說上一句就先哭成這樣,師尊怎麼就這麼可憐?”
尖牙被拇指抵住,白蘇安不想傷他,下意識放輕了力道,又随着說話輕輕的啃咬着,舌尖也若有若無的舔過闖進來的手指:“不是愛道歉。”
他為自己辯解:“隻是如果我沒有那麼粗心,早早便知道你已經經曆過一切,那我就不會将這些事隐瞞這麼久,如今被你自己發現,還要惹的你不開心。”
坦誠和被迫發現是不一樣的。
……太乖了。
陸俞感受着指腹輕微的癢,克制着收回手,然而仍沒忍住,食指抵在拇指指腹上搓了搓。
心頭從最開始發現一切的不快在白蘇安那句“我本該魂飛魄散”下就消失了個幹淨,隻餘堵的厲害的憋悶。
罪魁禍首全然不知,甚至将責任全攬在了自己身上,似乎根本沒有想過造成這一切的前提是他陸俞親手推動的,如果不是他一直在蒙騙白蘇安,小貓早便會發現了。
陸俞真的得承認,他總是拿這樣的白蘇安沒有辦法。
“是我反應太大。”他鮮紅的眼睛垂着,和白蘇安那雙貓眼對視,将自己剖白,也是安慰小貓:“從薛平華開始,我便有所察覺了。”
“那時我以為你或許是和我一樣重生回來的。”
陸俞笑了下:“後來在拍賣會時,你很明顯再和别的意識交流,我才想明白這一切。”
白蘇安圓溜溜的貓眼瞪大了:“等等,你、你這麼早便發現了喵?!”
就他一隻貓傻兮兮的一直到現在才發現嗎??
“嗯。”陸俞還爆了别的,“加上這些年傀一他們調查不到你的任何一點消息,我便更加确定你來曆不凡,所以線索擺到眼前時,很輕易便串聯起來。”
“是我自己鑽了牛角尖,”他揉揉白蘇安的耳朵,“反倒吓到了你。”
淩仙多少還是有些影響到他。
因為他和白蘇安是一樣的身份。
他十三歲時被薛平華救下,帶回臨仙宗拜淩仙為師,之後便一直在他的撫養下長大。
他活了三百多年,有一大半的時間裡對方都占據了重要角色,不誇張的說,那時的陸俞是真的以為淩仙就是拯救他的那位神明。
——尤其淩仙還是那副樣子,便更加讓他有了神明的錯覺。
這便導緻了他就算是察覺到了不對,也絲毫沒有深想過,一直到最後被淩仙下藥,封了修為,被動的剖骨後才想明白一切。
所以在意識到白蘇安重生歸來試圖“拯救”他時,他才會有那般大的反應。
這是吃過一次大虧後的本能反應和戒備。
可白蘇安和淩仙是完全不一樣的。
淩仙活了上千年,耐得住性子沉的下心,又慣會演戲,是不到最後都很少有人能發現他真面目的角色。
白蘇安卻隻是一隻簡單好懂的笨貓貓。
他表現出來的一切都在告訴陸俞,他和淩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他是不一樣,且獨一無二的心軟貓貓。
白蘇安耳朵直立起來了:“那,你現在還有沒有不開心?”
陸俞:“沒有了。”
白蘇安飄飄蕩蕩的心終于落到實處了。
陸俞看着他放松下來的神态,忽然問他:“渡劫時,是不是很疼?”
白蘇安反應了下才意識到他問的是哪一次:“……不疼。”
這多少有點丢貓臉,白蘇安摸摸鼻尖,視線躲閃着不肯看陸俞:“天雷落下第一道時我就被劈暈了,沒有感覺到一點疼。”
說不上是松口氣還是别的什麼,陸俞呼出口氣,心口卻仍殘留着一點後怕。
他多少是有些慶幸那時的天道出手相助,否則他怕是不會見到白蘇安這隻貓了。
技能關了後白蘇安便不知道他會想什麼了,他看着陸俞紅彤彤的眼睛和魔紋,又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你騙我。”
他悶悶道:“根本沒有《心靈法寶》這種功法。”
難怪他看着總有種故弄玄虛的迷惑感,原來真的就是假的功法。
事到如今,陸俞自然不會找借口糊弄下去了:“怕你會亂想,便讓傀一寫了本功法,好讓你安心。”
……
傀一還怪忙的。
白蘇安心道又調查他又整拍賣會還要調查别的情報還要替陸俞寫這些糊弄他的東西,一人身兼數職,真不容易啊。
這活兒朝下分分都還好,傀二傀三都可以啊,怎麼就圍着他一個使勁薅……等等。
白蘇安默念一遍傀一傀二傀三……
“小俞。”
他磨磨牙,對着陸俞微微一笑:“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那你沒有瞞着我的事情吧?”
陸俞一頓。
他觀察着白蘇安的反應,快速複盤自己說的話,捕捉到了被反複提起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