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何放輕動作,關上門把行李箱推到角落,目光投向床頭櫃上的啤酒罐上,他咬了咬下唇,走到床側拿起啤酒罐掂了掂,大概還有半罐的沉度。
楚池魚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發燒使瞳孔水亮,他有氣無力地撐着身子坐起來靠到床頭,看了眼啤酒罐有點不好意思說:“我沒找到水。”
睡一覺感覺身體沒力氣,但也能舒服些。
陳世何頭發應該是打理過,有點卷,手裡拎着的方便袋裡應該就是他點的馄饨。
“沒怪你。”陳世何應了聲,把奶茶和馄饨放在床頭櫃上掀開蓋子,推到桌邊:“吃點吧,還溫着。”
塑料勺是白色的,楚池魚拿起來,咬一口,吹了吹然後放在嘴邊咽下後問他:“你在誰家買的,沒有味。”
“有。”陳世何修長的手指握住瓷白的勺柄,将勺子從他手裡拿了過去。舀起馄饨咬了一口,鹹鮮的味道充斥口腔,“你感冒比較嚴重。”
盯着陳世何用自己的勺子吃東西,他心裡不是滋味。倒也不是嫌棄,而是怕陳世何感冒。
“你用我的勺子。”楚池魚張了張嘴,試探地拿過勺子握緊,食指指尖輕輕撫着勺柄,掩飾不安,繼續說,“會傳染。”
楚池魚怕他誤會,“沒有不讓你用。”
“好。”陳世何拿出薄外套口袋裡的退燒藥扔到床上,脫掉薄外套挂在衣架上的那一秒,他的目光落在那不屬于他們的薄外套上愣住。
“誰的衣服。”
“一個任課老師的,我從保健室回來碰到了,他怕我冷就借我了。”
“嗯。”
楚池魚摁亮陳世何的手機屏幕,他看着畫面中綠草荒野對面的雪山頂映着金光,山坳樹林枝葉繁茂遮住一部分山體,整個壁紙比例很完美。
像是很熟悉一樣,問他:“這是哪裡。”
“乞力馬紮羅山。”
他發現陳世何的壁紙都是關于乞力馬紮羅山的,很早以前他就想問,但又怕陳世何嫌他多管。
“我很喜歡那座山,離赤道很近。”陳世何也沒打算隐瞞,他坐到床邊打開藥盒,拿出藥闆摁出一粒藥到手心,另一手拿出方便袋裡裝的水瓶單手擰開瓶蓋,“全球變暖,那裡的雪也快融化了。”
他喜歡那座山的原因不僅僅是這個,重點還是因為楚池魚。
楚池魚出生當天銀杏樹枝幹上落了雪,獨屬于冬日的寒氣掠過城市各處,嬰兒床邊的壁爐裡篝火火苗跳動,火是熱烈興奮的,燃上那冰冷發硬的木枝。
再後來,七歲那年萬物複蘇那刻,陳世何見到了楚池魚。楚池魚出生在冬日,陳世何在萬物生的春天見到他。
“我媽媽說那時候帶我去見你,我是很興奮的。”陳世何将藥粒塞到楚池魚嘴邊,遞上水瓶,“那時你的心裡,很讨厭我。”
這句話是令楚池魚沒想到的,之前的事情他都忘的差不多了。他吃掉藥粒喝了口水咽下,側頭看陳世何,輕皺起眉:“為什麼讨厭你?”
陳世何嘴邊帶着點笑意,“因為我欺負你,捏你的臉。”
楚池魚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手卻被對方抓住。陳世何抓着他的手将人拉進自己懷裡,另一手繞後貼着楚池魚的後腦,淡淡道:“以前的你很排斥我抱你,隻要我抱你就打我踹我,脾氣特别壞。”
室内安靜的隻能聽見心跳聲,甚至能撞到牆上發出回音。
這句話狠狠的砸在楚池魚的胸口,他喉嚨幹澀發緊,愣了片刻,後面也就任由他去抱了。
這已經違背了我們之間的關系發展,正朝着更深層次的方向轉變。楚池魚心想。
大約五分鐘的時間,陳世何扶着他推開,隻說:“謝謝。”
楚池魚吃飯也沒胃口,幹脆趴床上睡覺。陳世何僅看了他一眼就移開目光,幫人掖好被子,往淋浴間走。
“哥哥。”楚池魚突然說。
陳世何扶着衛生間門框,聽到這聲愣了幾秒才側頭望過去,“怎麼了?”
“今晚……”楚池魚頓了頓,撐着身體往裡挪,一時間床側多了個空間,他拍了拍床單,試探着說,“我可以抱着你睡嗎。”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陳世何卻不自覺緊張,他扶着門框的手指蜷緊,張了張嘴喉嚨卻發緊:“嗯,可以。”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楚池魚就會主動邀請他一起睡,也會因為不喜歡吃藥的理由,讓他去喂。
這在陳世何眼裡,是撒嬌。
如果自己不喜歡楚池魚,他也不會拒絕對方任何要求。
清晨一早楚池魚緩緩睜開眼,伸出手臂摸了摸旁邊的位置,沒有人,床單也發冷了。
他撐着身子坐起來,看了眼旁邊又看向床頭櫃上,昨天裝馄饨的袋子已經被帶走了,這一切幹淨的就好像陳世何昨夜根本沒回來一樣。
拉開冰箱門,他擡手将劉海往後捋,神色一怔——冰箱裡的啤酒都換成了礦泉水,他垂頭望着冰箱旁靠牆的地方,箱裝礦泉水貼着牆,裡面的礦泉水即使少了幾瓶也擺列整齊。
半晌他關上冰箱門,還是決定拿常溫的礦泉水喝。陳世何寝室裡沒有什麼速食,可能是總不回來的原因。
床上的手機嗡嗡震動三聲,楚池魚撈起手機摁亮,是陳世何發來的。
陳世何:醒了麼,今早看你睡得很舒服,就沒叫你,如果起來了就去超市買點東西吃,看看有沒有你愛吃的。
陳世何:臨時有活動,所以就提前走了。
陳世何:【轉賬】
楚池魚:【已收款】
楚池魚:我明天可能需要你回來一趟,有時間嗎?
陳世何:幾點,一會你買什麼吃的?
楚池魚:三明治?中午午休。
陳世何:下午呢?
楚池魚:可能不太行。
陳世何:好,我盡量。
……
去教室的路上正是上課時間,快到教室門口,迎面走過來幾個别的班的男同學,直勾勾地盯着他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楚池魚沒在意,卻見他們像是要堵人的樣子。
剛開學沒幾天,他也沒接觸什麼人,按理來說是不可能惹到什麼人的。
打頭的挺起肩膀撞了楚池魚一下,剛發燒過的身體狀态本就不好,他沒站住撞到走廊的牆上,男生個子比他矮一點,卻大膽的伸出手臂撐到他耳邊的牆上把人包起來。
楚池魚心情有點不愉悅,開口問:“你們有什麼事嗎?”
“我想追你,楚池魚。”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楚池魚笑出聲,矮個子見他一臉無所謂的态度就懊惱:“你别這副表情,我說得真的!”
“啊,”楚池魚應了聲,“然後呢?”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就跟我打局籃球。”矮個子擡高聲音,“聽到沒有?”
楚池魚擡眸瞥了眼周圍的男同學,最終那雙金色的眸子落在矮個子的臉上,像是審問般問:“為什麼?”
矮個子盯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男生的眼睛像是冬日掩藏在草叢裡捕捉獵物的獵豹,不知名的壓迫感讓他覺得楚池魚不好對付。
楚池魚眼帶笑意,壓低聲音說道:“問你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