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鏡華沉吟半晌，問：“這就是你要我見的人？他為什麼要進京來？他是要謀反嗎，可是你卻跟他一起。為何要我見他？”

方鏡華以前聽過許多慕容将軍的戎馬事迹，十四歲從軍，一生在邊關守了十幾二十年，平蠻夷掃倭寇，戰功赫赫，誰能想到最後竟然落到這麼個下場，讓人唏噓不已。此人當然是個英雄，英雄末路，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

若是他依舊有後人在，不管他要做什麼，難免殃及池魚，而他如今已經進京了。方鏡華感到害怕。

卻聽李瑞說：“你不是一直在問，那對母子到底是誰的家眷嗎？”

方鏡華愣住，剛要開口反駁，卻無從下口。方鏡華整個人都有些慌亂：“你說她們是？你的這些話，最好不是為了消遣我。”

消化了一會兒，方鏡華繼續說：“所以，他現在過來，是皇後的意思。”

李瑞苦笑着歎息，伸手将桌上的桃花釀飲下：“還不算笨。娘娘讓我給他送過一封信。不知道那封信上寫了什麼，總之慕容雲深已經被說服了。他要求我們這邊給他找個參軍的路子，想來是想靠軍功重新出現在皇上面前。她做事從來不肯跟人好好商量，太自信，膽子也太大。慕容雲深哪裡是個能共謀做事的人，一不小心反噬到自己頭上。”

方鏡華看着李瑞臉上露出的傷心表情，臉扭到了一邊，也不知道他這番話保留着多少私心。

她既然當上皇後，衆矢之的，怎麼做不是如履薄冰呢？

李瑞呼出一口氣，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這一天不會太久了，鏡華，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出了事，誰都别想跑得掉。咱們得小心應對着了。”

方鏡華幽幽的看過去，心裡着實有些堵心。隔着一扇窗戶，歌女依舊在悠悠的唱着歌，聲音清脆溫柔，有着讓人溺斃其中的魔力。

鮮花着錦、烈火烹油，明媚鮮妍能幾時？

就如這世道，看着總是繁華似錦、一派太平。

方鏡華心裡十分混亂，當下朝局安穩，趙皇後和薛貴妃分庭抗禮，誰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趙皇後想要做些什麼，就必須先要将當下的局面攪亂，她會怎麼做？趙皇後做事狠辣且果斷，方鏡華心裡拿不準。

方鏡華這邊正在苦惱着，李瑞那厮已經出了門站在欄杆前欣賞歌舞去了，看起來輕松惬意多了，哪裡有剛剛愁眉苦臉的樣子。想是把自己煩惱的事情都說出來後，他倒是痛快了，方鏡華心裡恨得牙根癢。

就這麼徑自發了會兒呆，走過去問道：“那，我需要做些什麼？”

李瑞道：“什麼都不用做，好好做你的生意就行。”說着又搖頭感歎道，“我不過随口一說給你提個醒，不至于事情到了跟前像一個傻子一樣。何必憂思過多，反正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也攔不住。”

方鏡華深深呼出一口氣，感覺着内心無處着力的空落感，心想是啊，自己不過是個小人物，隻能随波逐流，盡力活着。但是即便如此，她也要盡力保全身邊這些所有的親人、朋友。

于是，方鏡華就暫時将這件事放下，走過去跟李瑞一起看下面台上的舞蹈，出場的正是芍藥，便順口感歎道：“再過不久，就見不到這位的舞了。”

“怎麼？”

“她要嫁人了，男方是個舉人，今年參加的春闱。”

這話惹了李瑞一臉驚異，嘴裡“唔”了一聲，才道：“不錯，這位姑娘倒是有些運道。”

方鏡華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她幾乎可以解讀出那眼神的含義，這些平日裡捧着這些姑娘的公子哥兒，其實打心底裡不大看得起這些歌妓舞姬。這些人打心裡劃出高低貴賤，面上擺出上等人的驕矜，心裡卻是無比藐視的。方鏡華有些無力，因為她不知道，李瑞是如何看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