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親王就這麼毫無鋪墊的,直接将這件驚天駭俗的事,告訴了殷伯玉。
他繼續說道:“當時你母親出了那樣的事,皇上在氣頭上,将你也一起軟禁到冷宮之中。我雖去替你母親求情,可是,唉。”
敏親王提起舊事,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來歲。
殷伯玉手扶着桌子,語氣有些不穩,确認道:“......你是,我舅舅?”
敏親王抹淚的手暫時停住了,應道:“哎。”
殷伯玉将這個消息消化了一下,穩了穩身形,才繼續道:“可是,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
他說完,在座的朝臣們就紛紛七嘴八舌的答疑起來,最終由敏親王重重的一聲歎息收住了。
敏親王道:“當年為了不禍及家人,也為了保全你母親,在你母親被打入冷宮後,家中就與她斷絕了關系。這些年,再不往來了。”
朝臣們道:“是啊是啊。”
殷伯玉抿了抿唇,心道:原來,竟是這樣。
“不曾想,後來你母親,還是走了......”敏親王說到這裡,語氣變得輕了些,不願提起這段過往,“我苦命的姐姐......”
殷伯玉想起哪怕到死前,都從未提起過自己的母家的母親。想來,她對家中也是有恨的,所以這麼多年,一次都未曾提起過。
敏親王在一旁,又抹起了淚,戶部員外郎就替他繼續道:“聽聞殿下那時從冷宮中被陛下赦免,我們都很高興。隻是那時殿下還在宮中,親王也不敢過多的接觸。
有人接話,“其餘的子侄親信,也多有知情的,可隻能裝作疏遠。現下殿下出了宮,還被賜了府邸,親王這才敢過來一見。”
屋内皆是敏親王的親信子弟,所以他這樣難過失态的舉動,倒也無人說什麼。
殷伯玉看着眼前這一切,想着或許自己也該流下幾滴淚,表現出親人相認的動人場面。可他眼下卻除了稍微沉悶點外,無過多感觸了。
敏親王哭夠了,拉過了殷伯玉的手,勉強笑了,說:“你現在出了宮。活動也不受限了。舅舅這些年在朝中,也還算有些威信,改日你入朝,也能輔佐你一番,成就一番事業。”
他說到事業時,眼底閃過亮光。抓着殷伯玉的手緊了緊。
殷伯玉意識到了敏親王語句之下的深層意思,默了一陣,還是道:“我,并不打算入朝。”
敏親王臉上的笑未變,但是又再确認了一遍,問:“您是說,您不打算入朝?”
“是。”
敏親王握着殷伯玉的手松了,他往後回退了一步,又問道:“殿下也對最頂上的那個位置,也沒有想法?”
殷伯玉喝了口茶,再度點了點頭。
這回,敏親王的笑容終于滞了滞,“這......”
這個答案似乎超出了他的預想。和三皇子想的一樣,哪個正值盛年的皇子,不想站到權力的巅峰?
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所有皇子也該這麼想。
戶部侍郎察覺到了氣氛的僵硬,他忽而大笑了幾聲,從旁邊道:“親王,現下說這個,還為時尚早,殿下才剛搬出來,以後的路會怎的,誰都還說不準。”
敏親王表情這才重新松懈了,又露出了和藹的笑,道:“小謝說得是了,現在說這些還太早,還太早了。”
後續,就不再聊這個話題,說了些其他的閑話,一直到接近傍晚。
殷伯玉留敏親王等人在府中用晚膳。敏親王卻擺了擺手,推辭了幾句,隻說家中還有賢妻在等着。等改日請了殷伯玉去親王府用膳,一家人再好好團聚一番。
*
殷伯玉就不再留了,點頭稱“好”,将他們一行人送至了大門前。
沒想到,剛踏出大門門檻,迎面就撞上了個人。
敏親王見了來人,先開了口,道:“浮卿,你怎麼在這?”
楊浮卿一身便衣,精神抖擻。身後跟着一個侍從,侍從手裡還捧着個模樣精緻的盒子。
楊浮卿倒是第一眼先瞧見的殷伯玉,露出的笑到了一半,被敏親王的聲音打斷了。
他乖覺喊道:“表叔。”
敏親王對着楊浮卿招了招手,讓楊浮卿站在他身邊,道:“你這孩子,怎麼見了表叔,不見得多開心。”
轉頭,他對殷伯玉道:“殿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楊國公的嫡長子楊浮卿,是我表兄的兒子......你們也算是表兄弟了。”
楊浮卿笑容滿面,對着殷伯玉道:“見過殿下,殿下近來可好?”
敏親王聽楊浮卿話裡的熟稔,愣了一下,困惑說:“哎,怎的,你們先前已經見過了?”
二人幾乎異口同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