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五皇子身邊的随侍仆從。
他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小善子見狀,訓斥了一句:“殿下面前不可失儀!”
仆從忙請安賠罪,而後道:“殿下,殿下,您快些去看看吧!五殿下方才蹴鞠時,将後院花圃裡的石墩子踢得炸裂開了!”
石墩子?那石墩足有千斤之重,他是如何做到的?
殷伯玉聞言立刻站起身,眉間染上幾分擔憂,他問:“五皇弟人可無事?”
仆從搖搖頭,吞吞吐吐道:“人倒是無恙......”
殷伯玉聽聞此言,心中安穩了不少。
“隻是有些驚慌,已經,呃,已經回了自己府上。”
殷伯玉重新落座,指尖捏了捏鼻梁,原來是怕自己興師問罪,這孩子倒也知道。
仆從看殷伯玉的臉色,繼續道:“五殿下說,踢壞的那石墩子,待晚點喚了家中管事的,來賠給殿下。”
殷伯玉失笑,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筆,低頭道:“罷了,踢壞了便踢壞了吧,人無事就好,錢就不必了,囑咐他下次小心些,别傷了自己。”
那仆從應下了,退了出去。
原以為五皇子大約有段日子都不敢再來,未曾想他第二日就又來了。
一臉怯生生又期待的神情,既怕殷伯玉責罰他,又想來得不行,見殷伯玉未與他生氣,才安下心來。又領着人,玩去了。
而王府之外,暗湧仍在繼續。
自大皇子于南疆離世之後,他的殘黨舊部都轉而擁護起四皇子。
可私下談論起這位新主的所作所為,卻是頻頻叫人搖頭歎息。
淮北道大旱,四皇子同兩位朝中要員一起前去赈災。
不想當災民們衣衫褴褛、饑腸辘辘地排在官道兩側,等待放糧之時,四皇子卻大咧的靠在躺椅之上,搖着竹扇。
他嗤笑着指向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嫌棄道:“這般腌臜模樣,也不知是不是裝病騙糧呢?”
有大臣看不過去,替這婦人辯解了幾句,四皇子竟是當街暴跳如雷,驚得婦女孩童們抱作一團,紛紛跪下求饒。
秋審那日則更是荒唐。
四皇子瞧着滿桌的律條卷宗,先是嫌惡地一把推到一旁,而後頤指氣使道:“這些東西看得我頭疼!直接殺頭便是,有什麼好審的?”
主審官員在旁頻頻喝茶,面上是難掩的尴尬之色。
這些消息不知被何人傳到了皇帝耳中。
那晚大雨,四皇子在崇安殿前的石磚之上,跪了一整宿。
三皇子知道了,連夜起了床,跑殿前去瞧熱鬧,差點被跪在地上的四皇子爆起給打了。好在侍衛力道大,及時按住了他,才沒釀成更大禍端。
原本風光無限的四皇子,沒多久就一蹶不振。
曾經人來人往的四皇子府,也變得門可羅雀。連他入宮見皇帝一面,都變得困難了許多。
大家心裡都清楚,四皇子現在不得寵了,已是落魄之際。
這日,殷伯玉奉旨進宮面聖,商讨國事。
就在他穿過無極殿側廊之時,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闖進了他的視線。
四皇子帶着幾名官員迎面走了過來,臉上高傲的神情不減,隻是眉間難得的帶了一股躁郁萎靡之氣。
若是以往,殷伯玉大抵還會想着避開他,但是現在嘛......殷伯玉暗勾唇角,徑直走了過去。
四皇子隔着老遠就看到了他。
見來人淺衣黑發,面容清疏,一派矜貴模樣,好不端莊。
呵,自己這個便宜哥哥最近倒是過得順風順水,滿朝上下都對他贊譽有加。
甚至連父皇都對他頗有器重。
四皇子陰暗的想着,如今殷伯玉能有這些,不都是偷的自己的?
和裴府那小子混在一起的,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四皇子越想越氣。
于是,在即将擦身而過的瞬間,他用滿含惡意與輕蔑的語氣,脫口而出道,“當真是晦氣,怎麼路這麼窄了,宮中這般大,偏偏能遇到你?”
他目光猩紅,有如惡靈般死死盯着殷伯玉。
四皇子此話并不掩飾,聲音不小,剛好能叫在場的衆人都聽見。
他身後的官員家臣,都緊張的瞧着殷伯玉,看他的反應。
殷伯玉自然是聽清楚了,但他卻沒有像旁人以為的那樣會怒不可遏,隻是垂眸撫了撫袖口的褶皺,冷淡道:“倒是不知四皇弟如今進宮有何事?我還以為父皇早已經不欲見你。”
這一下是直接戳中了四皇子的肺管子,這些日子他就算再愚笨,也明顯能感覺得到皇帝不像大皇兄還在時候那麼重視他了。
原先那些孝敬他的人也不理睬他了,抓人問了緣由,就支支吾吾的說:“此事要想辦成,大抵還得尋二殿下或者三殿下更有把握。”
四皇子當即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指着殷伯玉的鼻子,惡狠狠道:“你以為你現在的這些東西,都是怎麼得到的?若是大皇兄還在,哪有你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