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了解DG,我想知道ZG。”
“夏天的時候,其實我們不怎麼呆在南京城内,和你們一樣,我家在鄉下也有一個宅院,不過那不是這樣的别墅,那是我家的老宅。我爺爺當年出來做官之後便擴建了老家的祖宅,夏天我們便去那裡消暑。在我父親還小的時候,有一位DG傳教士做他的老師,當然,之後他便成了我的老師,直到他去世。”
“所以你才去DG留學。”
“是的,我父親沒有再接着做官,他選擇了經商。ZG不是在1937年後才面臨困境的,她已經羸弱已久了。所以,我即便是我父親老來得子,他也願意讓我走出去,學一些東西回來。”王耀頓了頓,“我離開祖國太久了,或者說,離開南京太久了,有些往事已經模糊,但是鄉下的那些夏天卻又記憶猶新。水鄉的風景和這裡迥然不同,更顯文雅工巧,在南京城内我沒有太多玩伴,我喜歡鄉下,那裡有我的堂親表親們,我們可以一起去抓泥鳅。”
“泥鳅?”
“可能是泥鳅吧?我不知道應該怎樣翻譯。是這樣的一種魚,可能也不算魚。”王耀比劃了一下。
“想象不到你捉魚的樣子,”伊萬不知道文雅工巧的鄉下是一個怎樣的狀态,“房子和我們一樣麼?”
“不一樣,是這樣的,”王耀比劃着房頂和翹起來的鬥角,“我們的,怎麼說好呢?是翹起來的。”
“像我的頭發這樣?”伊萬指了指自己微卷的頭發。
王耀被他逗笑了:“好吧,也許吧,不過我看到你的頭發的時候可沒法聯想到我家的屋頂。”
“你看,我這裡有一搓頭發是翹起來的呢。”
“不過你的頭發是柔軟的,”王耀覺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真想動手摸一摸,他有時候會羨慕他的長輩,想象着他們把手揉在裡面的感覺,“我家的房頂可不軟。”
“對了,給你一個東西。”王耀突然放下茶,走到書房,拿起了一張紙。
“你在做什麼?”
王耀在翻折一張紙,反複幾次後,那張紙變成了一隻鳥:“你看,拉尾巴的時候,它的翅膀會動,我小時候就玩這個。”
“這個我也會!”伊萬想起了他的小學課程,“我們疊ELS花球,我還得過獎,哦,天呐,我竟然一個都沒有保留!王耀,我一定要重新做一個,你是工程師,一定會為此着迷的!”
王耀沒聽說過ELS花球,隻是覺得很難把這樣一個名詞和未來的裝甲連連長聯系起來,不過應該也不奇怪,畢竟他也會做紅菜湯啊。
兩個人聊天的時候,大雨漸漸停了,太陽又從烏雲後面鑽了出來,空氣中彌漫着泥土的氣息。
“我們出去走走吧!”伊萬打開門,“這麼好的天氣怎麼能夠呆在家裡?”
這次王耀沒有反對,他換了雙鞋,跟了出來。大雨後,大路有些泥濘,伊萬帶着王耀穿過花園往那些用碎石鋪成的小路上走去。
小路兩旁都是白桦樹,樹枝間穿梭着灰雀,一隻美麗的啄木鳥站在樹幹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當人走近的時候就嘩啦一聲飛走了。走了大概一俄裡的樣子,原野變成了湖泊,大雨讓湖水略微有些渾濁,遊泳的人們可能還沒趕過來,湖面靜悄悄的,隻有微微顫抖的風。
伊萬走到湖邊,站在細沙的沿岸上,他看着王耀的黑色的眼睛,突然想起了一首歌:
“一匹馱着行軍裝備的戰馬,
在教堂前嘶鳴,等候出征的人。
奶奶和孫子在教堂的院子裡哭泣,
年輕的妻子滿臉淚痕。
頂盔披甲的哥薩克,
步出聖殿的大門,
妻子給他牽過戰馬,
侄子遞上長矛一把……”
伊萬的聲音充滿磁性,讓王耀想起了他在火車上、汽車上聽到的電台裡的歌聲,但是他的歌又和那些歌手所唱的有些不一樣,他在此之前還沒有聽過這樣的歌。
“這是我父親教我唱的,”伊萬唱完了這首歌,回過頭看着王耀,“這是哥薩克騎兵的歌,哥薩克的宿命就是戰鬥。列甯格勒是我的故鄉,我從未去過的頓河也是。”
“所以你才來參軍?”
“是的,”伊萬看着王耀,“雖然我并沒有繼承那雙黑眼睛,但我想我依舊是個哥薩克,我選擇成為一個士兵,就像頓河流域的所有年輕人一樣。雖然迄今為止,我還不知道戰鬥是什麼,我為何要戰鬥,但是好像有一種力量告訴我,我屬于那裡,我本該成為這樣的人。”
是的,他是一個士兵,當他這樣說的時候,王耀覺得别裡亞耶夫教授也許永遠不會明白紫色眼睛的伊萬為何會成為士兵。他也永遠不會明白,為何他愛的人會有那樣的選擇。
“ZG的歌曲是怎樣的呢?”伊萬突然想到了王耀的用詞——文雅工巧?江南水鄉?這樣的地方會有怎樣的歌曲呢?
這個問題把王耀難住了,他攤開手:“我對音樂沒有太多的研究。”
“家鄉的歌曲總會唱吧!”伊萬沒有聽過王耀唱歌,此刻他突然充滿了好奇。
“我不會唱歌,”王耀頓時尴尬,“我還真沒唱過歌。”
“不會,不會,怎麼會有不會唱歌的人呢?你選一首簡單的唱給我聽吧,這裡又沒有人,你說話的聲音這麼好聽,唱歌不會難聽的。”
這次王耀真的臉紅了:“但是我真的不會唱啊,好吧,别這樣看着我,讓我想想。”
王耀在腦子裡搜刮了半天,仍舊沒有想出個所以然:“要不然這樣吧,我随便唱幾句,你答應我,不要笑。”
“絕對不笑!”伊萬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
王耀清了清嗓子:“絕對不笑?”
“絕對!”
伊萬托着腮幫,享受着這一刻,哈哈,特别是他局促的表情,為何沒有早點想到讓他唱歌呢?他的表情真的是太可愛了。
王耀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了,這的确是新鮮的曲調,蜿蜒旋轉,像是在你耳邊低吟。王耀的聲音很好聽,他因為緊張而雙眼微閉,背挺得很直,就像是個好學生。
“我就隻想起了這一首,你不要再逼我了!”王耀唱完了,松了一口氣。
“很精彩!”伊萬真誠地鼓掌。
“不精彩,我唱得不好,而且這首歌應該由女人來唱,我唱低了很多。”
“不過,歌詞是什麼意思?”
“歌詞啊,很簡單,”王耀忽然愣了愣,“不過歌詞終歸不好翻譯,大概就說的是四季風光吧。”
“可以回去後把歌詞寫給我麼?”伊萬很想知道這樣的曲調背後隐藏着怎樣的含義。
“嗯,”王耀的臉不自覺又紅了一下,“看吧,等我有空了就寫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