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風沒吭聲,隻是收拾屋中東西。
“他身體不好,馬車更方便些。”
盧青霜呆了一下,忽然十分激動。
“真是不一樣了,真是不一樣了,兒大十八變啊。那我要買個桃木劍你都說沒必要的,為師心寒。”
李秋風道:“别亂喊,我從未拜你為師過。”
盧青霜:“你這易容功夫還是我教你的……”
李秋風将桌上包袱收好拿起,然後用手一拍,那桌子平移飛去,撞上盧青霜的腹部。
“你當時偷走了我屋内的夜明珠,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盧青霜一邊揉肚子一邊打哈哈。
“行,不提舊事,不提了。”
四人對于馬車和李秋風那匹老馬的分配又産生了分歧。
常盈坐馬車,盧青霜理所當然地第二個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馬車并不大,勉強可以擠進三人,但那勢必需要腿碰着腿、手挨着手的。
盧青霜一進去,燦爛地跟常盈打了個招呼。
下一刻,他就被人揪着領子丢了出去。
“你騎馬。”李秋風道。
“憑什麼憑什麼,即使不能尊師重道,尊老愛幼也是基本禮貌吧,為師都年近四旬了……”
“再廢話你用走的。”
盧青霜不吱聲了。
越不平左看右看,很有眼力見的提出:“我來趕馬車,我很會趕馬車的。”
李秋風不置可否。
馬車内,常盈将身子往旁邊縮了縮。
他本就瘦弱,本來就占不了什麼空間,李秋風掀開簾子坐進去,便見到幾乎像一張紙一樣貼在最角落的常盈。
李秋風人高馬大,胳膊腿斜枝橫逸,很有存在感。
原本他還想說常盈沒必要這樣拘謹,自己一坐進去,感覺空氣都陡然間被抽去了大半。
兩個大男人确實有些擁擠了。
李秋風的膝蓋頂着常盈的腿,他挪了挪,但沒地方挪。
常盈沉默地看着兩人相觸的地方,兩人都沒說話。
馬車也緩緩動了起來。
盧青霜在一旁騎馬跟着,一邊跟他們說這次他們要去鬼城救的人是誰。
“那人是齊家三小姐齊曲筝,早在五年前就已經被人擄走殺死的人。”
“早些年齊家懸賞百萬要找回齊曲筝,發動整個江湖都遍尋不得,隻找回一具屍骨和一塊本命玉。可惜不是我找到的,浪費我幾個月時間。”
盧青霜搖頭:“我原本以為齊家人早已認命,沒想到齊二還未死心,至今還在尋找妹妹下落。”
越不平問:“既然死了,怎麼會出現在鬼城?是不是有人故意騙他。”
“好問題,你小子很機靈,我估計這消息十有八九就是诓騙他們有錢人的。但是那人言之鑿鑿,說是在鬼城得齊三小姐所救。無論真假,他們都得找人去看一眼。這錢就便宜我們賺了。”
李秋風潑了冷水:“這錢我們有命賺有命花嗎?鬼城兇險,以前朝廷派過好幾隊官兵想要把裝神弄鬼的人給查出來,最後還不是死的死、逃的逃。”
越不平想起自己聽過的種種傳聞,不禁打了個寒戰:“聽說在那裡死去的人,會化為厲鬼夜夜哭喊,哭聲和歌聲會傳到家人的夢中,把活人吸引過來一起到陰間團聚。有沒有可能……那人看到的齊曲筝本來就是鬼……”
常盈越聽越精神,太有意思了,這趟非去不可了。
盧青霜回答:“是人是鬼我們不管。反正我都準備好了。”他笑着露出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大師開過光的,安全!”
“要不然、要不然我們路過看一眼就回去,他也不知道我們進沒進去。”越不平小心翼翼。
常盈開口打斷道:“齊岱又不是傻子,他難道沒有要求嗎?”
盧青霜道:“的确有,當初那具屍骨上的玉佩其實隻有半截,當日從鬼城脫逃的人,看到’齊曲筝‘身上有塊玉璜,應該是缺失的那半塊,齊二要我們至少把它帶回來。”
一下子又陷入安靜。
越不平有氣無力地鞭打了一下馬,老馬向前沖了一下,常盈跟着往前撲了一下,膝蓋撞到了李秋風的大腿。
李秋風沉默許久,忽然發問。
“你真的相信鬼神?”
他的聲音很小,幾乎要被颠簸的馬車聲響蓋過去,因此常盈知道,李秋風隻是在和自己說話。
常盈沒有來處、時日無多,僅有的一個名字還來自身前之人,他沒有什麼信不信的。
“若有就好了。”
李秋風問:“這是何意?”
“若能成為厲鬼,還能攪亂人間,不是很好嗎?”
李秋風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有點奇怪。
“你想,成為鬼就什麼也不怕了,不怕痛不怕死,也不用練功,你自然就會往上飄。”
李秋風噗嗤一聲笑了,笑着笑着他鄭重看着常盈,道:“總有辦法的。”
常盈不知道什麼辦法,活下去的辦法,還是讓他恢複記憶的辦法。
李秋風對常盈繼續道:“盧青霜是我的舊相識,與我家有些淵源。他過去是朝廷密探,很有些本事,天南地北的認識很多人。我已經托他秘密打探你的身份。”
常盈越聽越不對。
“你托他打探?”
李秋風道:“這是最快的辦法,不過他不知你其他事,待會可能會問你幾個問題。”
常盈笑了。
“這是為何。”
“他似乎是誤會了,還說什麼來曆不明的确不放心,得把你的底細打探得清清楚楚才好上門娶……”
李秋風的笑迅速壓了回去,一并壓回去的還有那個“親”字。
常盈卻沒有注意到這點旖旎玩笑,他心裡隐約有些惴惴不安。
盧青霜的眼神讓他有點不安,那種如豺狼一樣,看似閑散卻又随時準備撲上去撕咬的神态。
常盈問:“如果我是十惡不赦的惡人,你會後悔救我嗎?”
李秋風道:“如若真是如此,那也沒有辦法。過去之事已經無力改變了,重要的是之後怎麼做。”
“犯錯便認錯彌補,作惡便行善改正,這都沒有什麼。”
常盈緩緩點頭。
“你不用怕。我既然管了你的事,一定會管到底。”李秋風道,“盧青霜說了以後,我才發現我前幾日行事确實有些思慮不周。”
“你身負血海深仇,又舉目無親,若跟着我一起闖蕩江湖,必然有很多不便之處,也會有危險重重。我屢次把你一人丢下……是我不對。”
常盈愣住了,他覺得耳朵有點熱。
李秋風似乎更不好受,他扯了扯領子,感覺馬車内空氣稀薄。
“你若還不放心,我覺得我們的關系可以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