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刀哞哞大笑道:“好小家子氣的人!為了個什麼昂的便涕泗橫流,好笑好笑!哞哞哞哞哞!”
柔美的男人自顧自地抽抽搭搭,并不理它。好在牛刀腦子有點問題,遇到事情并不會按正常的腦回路思考,因此一人一刀的相處也算和諧,沒有滋出什麼事來。
在男人的抽泣聲中,簡臨用指頭輕輕點了點夜言清的手背,終于開口問道:“這位……嗯……”
男人擡起頭,善解人意道:“我叫黎荔荔,荔枝的荔。随便你們怎麼叫吧,不過有一點,不能叫我黎黎。因為天底下隻有南宮昂一個人可以這樣叫。”
牛刀的脖子像電扇一樣不可思議地轉動起來。它思考的時候很容易把腦子烤壞,把身上的薄膜融化掉,因此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來散熱。此時它一邊轉一邊疑惑道:“這兩個名字有甚區别?不都一樣莫名其妙?天底下怎會有人給自己的孩子取這樣一個名字?你爹娘愛吃荔枝麼?”
黎荔荔怒喝道:“關你屁事!再說話我把你牛頭打折了!”
這時候他橫眉冷目,倒是很有股美人嗔怒的感覺,可惜在場的兩人一牛都對此無甚感觸。
牛刀狂怒不已,擡起屁股,後腿重重地往地上一蹬。它這一下真是拿出了看家本領,把自己的金蹄子都蹬斷兩根,頓時哞哞痛哭起來。黎荔荔不懷好意地破涕為笑,寬大的袍子裡驟然飛出兩條嫩綠色的帶子,幫牛刀把蹄子給接上了。
夜言清在他手心悄悄寫下一個“病”字,意思是面前這兩個玩意兒絕對都是有病的貨色,總是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簡臨失笑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随口接過黎荔荔的話頭:“話又說回來,黎公子,你和南宮道友怎麼會在這兒?你們也看到那個烤肉的男人了麼?”
黎荔荔茫然道:“什麼烤肉的男人?打完架我跟着南宮昂一直走,結果就進來了,哪有什麼人不人的?倒是你們怎麼來的,這地方古怪得很,其中曲曲折折彎彎繞繞必然如迷宮一般,否則南宮昂早就找到我了!”
牛刀停下腳步,艱難地用蹄子摩挲着下巴,場面很有些滑稽。隻是它的面色嚴肅至極,害得簡臨也不好笑出來:“這是實話,你這小崽子一口一個什麼南宮南宮的,早就被迷死了,跟那邊那個……”
它的眼神暗戳戳地瞟向夜言清,又在看到那雙寫滿了威脅的異瞳後瞬間改變了嘴裡的話:“算了……反正你這種人想不出像樣的謊話來。這麼看來,那怪胎做法的時候定是又不小心讓旁人給看到了。”
它沉吟片刻,又開口道:“你們來得不巧,這段時間正是那怪胎發瘋的日子。除非他親自把這術法給解除掉,否則你們沒個十年半載是出不去的。”
夜言清道:“殺了他也不行?”
牛刀飛快地轉動脖子,叽裡咕噜道:“也行,隻是你們若要在這裡找到他,無異于大海撈針!還不如等他解除來得快哩!”
簡臨的臉色也凝重起來,黎荔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在一旁耍脾氣道:“我才不管什麼烤肉、什麼怪胎呢!南宮昂在哪兒?我隻要找南宮昂!”
乳白色的濃稠霧氣從黑暗的盡頭彌漫開來,逐漸纏繞在每個人的周圍,讓他們看起來像是吐完絲的蠶寶寶。牛刀哼哼唧唧地往前踱步,遠處傳來龐然大物轟然倒塌的聲音。簡臨動了動鼻子,隻感覺自己寒毛倒豎,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
他抓住牛刀的兩根牛角,像握着方向盤那樣調轉到某個方向,大叫道:“牛刀!往那兒去!”
牛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依言照做,撒開蹄子奔跑起來。即便周圍天色昏暗,但牛背上的三個人仍能依稀看出前面聳着一棵棵高大的樹木,随風擺動、張牙舞爪,對他們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黎荔荔的聲音沉穩下來,警覺道:“怎麼回事?為什麼往這兒走?那個男人在這裡嗎?”
簡臨點頭道:“我聞到了血腥味!很濃很濃,這是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或者動物才有的味道!那個男人肯定就在這裡!”
夜言清沉默地拔出劍,用冰冷的後背緊貼着他的後背。這個動作代表着有他在,沒人能傷害到自己。簡臨稍感安心,握着牛角一路狂奔,帶着大家一頭紮進了這片詭異的森林裡!
無數樹葉與枝幹從他們的身體兩側掃過去,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簡臨總覺得每一片樹葉都瞪着大大的眼珠,目眦欲裂地看着他們,仿佛在好奇這群人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夜言清手起劍落,将靠近他的枝幹盡數斬掉,不讓這些奇怪的東西碰到簡臨。黎荔荔随手抓起一片樹葉,又驚叫着扔掉。他不住地甩着手,帶着哭腔可憐巴巴道:“眼睛!眼睛!!這些葉子都長着眼睛,好惡心呐!!!”
*
森林裡的樹木逼仄着擠在一起,留不出空。于是他們橫沖直撞,硬生生撞出一條路來。不知跑了多久,牛刀放慢步伐,哞哞兩聲,提醒背上這三個乘客該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