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數了數身上留着吃飯的錢，不夠，遠遠不夠。

少年看着這些錢沉默許久，然後躲在人群裡，瞄準了那些從糖果鋪出來的人，他們都是有錢的人家，帶着孩童出來買糖吃，把那些渾身髒兮兮、有上頓沒下頓的小孩饞得直哭。

其實少年也從來沒吃過糖，他從出生起就活在泥濘裡，靠和野狗搶吃的長大，被一個農戶收養又被他們抛棄，連帶着弟弟妹妹全部被抛棄。

後面他變成了乞丐，帶着人四處流浪，最後靠着較好的面容和智慧有了一份工作，就連“卡特”這個寓意肮髒車夫名字就是這麼得來的。

少年以為日子會漸漸好轉，可轉眼又被人賣進了淫.窟。

所以少年隻是聽别人描述過糖果是令人甜到痛苦的東西，一旦沾染上，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瞄準了一個暫時落單的有錢小孩，然後趁人不注意，迅速搶走了小孩兒手上的糖果，身後的小孩當即哭了出來。

“嘿！小偷給我站住！”

“快抓住他！”

少年拼命向前奔跑，他借用地勢和混亂的人群，很快躲過了抓捕。他就像一隻見不得光的陰溝老鼠，躲在昏暗的巷子裡，攥着幾顆不屬于他的，被五顔六色彩紙包裹的糖。

他松了口氣，小心翼翼把糖果放進内口袋中，然後踏着夜色回去。

因為小惡魔驚豔的容顔和身姿，那些歹徒為了賣個好價錢，允許少年每天把它帶到單間囚籠換幹淨的衣服。

這一次少年也很順利地把小惡魔帶走，隻是小惡魔卻沒有以往那麼叽叽喳喳，話很多，令人煩悶。

少年心裡覺得不安，他偷偷窺見過這隻羊羔奇異的尾巴，知道它非人的身份。

他認為它是落入凡塵的天使，那麼天真，那麼愚蠢，也那麼一塵不染，不是他....也不是任何人該染指的。

少年把潔淨的衣物遞給它，沒想到小惡魔一反常态，憤怒地把衣物扔到他身上，悲傷地看着他：“你是壞蛋卡特，你是騙子！你們欺騙了我......”

自始至終都沒有很甜的糖果，少年是個很壞的人類，這裡也是一個很壞很壞的地方！

它忽然露出惡魔的形态，頭上開始長出了小犄角，抓住少年沒有伸回去的手，一口咬了上去，但是小惡魔的虎牙毫無殺傷力，隻能帶給人鈍痛。

它的虎牙又小又鈍，少年的皮膚粗糙幹枯，小惡魔怎麼用力咬也咬不動。

少年怔怔地看着這一幕，直到手上傳來微不可聞的刺痛感，他才恍然驚覺，原來它是惡魔啊，不是天使，而是惡魔。

可哪兒有惡魔是它這樣的呢？美麗到攝人心魂，連人的皮膚都咬不動，什麼也不知道，傻到可憐，被那些歹徒幾句空話就騙來了淫.窟。

它以後會日夜不停在不同的男人身下承歡吧，它那麼美麗，哭起來又令人熱血沸騰，沒有人不會為它動心。

少年心底忽然升起了強烈的嫉妒和惡意，如果這隻羊羔似的惡魔是在他身下承歡該多好，那些觊觎它的男人都該死，所有窺見過它美麗的人都該被剜掉眼睛。

手上微不足道的刺痛令少年無不惡意地想，如果是在他身下承歡，該多好？反正它已經什麼都知道了，知道他真實卑劣的模樣。

它那樣不谙世事，随随便便就能被人騙走，這樣的惡魔，就該永遠被他這樣卑劣的人關起來。

他日後會想盡辦法賺足夠多的錢，爬到足夠高的位置，然後用黃金打造一個籠子，把這隻惡魔永遠關起來。

可事實卻是，少年任由小惡魔張牙舞爪地咬自己，接着，他把衣服口袋裡的糖果拿出來，垂着眼睛，聲音沙啞說：“......糖。”

小惡魔水汪汪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張着紅潤的嘴巴，擡起眼眸，看少年掌心五顔六色的糖果。

五彩斑斓的糖紙在灰暗的囚房中好似在發光。

少年躲閃的眼神藏着深不見底的自卑和恐慌，他抽回刻上牙印的手，把糖果放到破舊的桌子上，再一次逃一般出去。

他背靠肮髒的囚房大門，心髒跳得極快，身體也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般無力。

心裡忽然出現一個聲音，蠱惑般地對少年說：“承認吧，你不是可憐、同情它，你根本沒有那些無用的感情。”

“你喜歡上了這隻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