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說話了，倪南想着應該是他覺得不營業把她一個人丢在這兒也不好，索性來這裡陪着，也就沒去招惹他，戴上耳機接着剪片子去了。這期間小貓一直在這兒，一會兒趴到季辰延腿上，一會兒又坐到倪南身邊。

她一剪片子就全神貫注的，連喝水都沒分出神來，直到那隻漂亮的手直接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在她的聽覺上其實是靜音的——才後知後覺擡起頭來。

季辰延這回等到她摘下耳機了才說話：“我要去吃飯了，你——”

“我請你！”倪南忙說道。“就當謝謝你昨天出手相救了！”

季辰延盯着她看了兩秒，才緩緩開口：“我買菜了。”

這是要拒絕？倪南揚眉，直視他。

他似乎暗自歎了口氣，不過語氣還是很認真的：“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可以跟我一起。”說完，目光竟移向了别處。

她若有所思道：“會不會太欠你人情了啊？”沒等他說話，她又話鋒一轉：“不過回去了也是受小老闆照顧，那就一樣了。”她愉快地起身，合上電腦，左手單手地揀好桌上的雜碎物品，而他沒說話，卻伸手把她的背包拿過來，接過她的電腦放進去，又将其他東西裝好——

倪南看得有點呆，他就這麼提着自己的背包，帶着她從那個小門裡穿進後院，繞過回廊，來到正屋。這裡的裝修看起來居家一些，簡潔，古樸，但也很舒服。

他把她的背包放在沙發上，對她說：“你随意，我去做飯。”

“可以圍觀嗎？”倪南沒等他答就跟上去了。

雖然是老宅子，但内部已經被改造得很現代化了，燈光照得屋内四處敞亮。

“沒想到你這規模還挺大。”倪南說道。據她的了解，改造這種老屋的成本有時候可比蓋新的還高，看他這内部幾乎全改，估摸了一下，水不淺呐……

好歹一來二去的也能說幾分熟了，季辰延“嗯”了一聲，“還好。”他把摘好的青菜倒到池子裡，打開水龍頭，用手撥着菜葉子清洗。

高高長長的影子像國畫裡用清水滌筆後蘸至宣紙上一筆揮就的遠山淡墨，随性而就，觸及她鞋尖。

“季辰延，”倪南單手玩着手機，忽然開口。“這些都是你的副業吧？”

“何以見得？”他忽然走過來，依舊沒什麼特别的表情，他很高，倪南才發現自己隻到他肩膀的高度而已……明明她也有一米六出頭。

他伸手，在她旁邊的牆上的置物架上抽了幾張面巾紙，把手上的水擦幹。然後，直接把紙團丢進角落的垃圾桶裡。

“看出來了。”她笑。她的長相倒是偏冷豔型的，驚鴻一瞥足以抓人心，更是耐看——也沒有大多數女孩身上的或下意識或刻意為之的甜美氣息，相反，細看之下，這美貌還有幾分侵略性，笑起來倒是隐去了。

季辰延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了一下，下一秒人已經回到竈前了。

廚房裡被收拾得很幹淨，沒什麼油煙味，也足以見得使用頻率不高。

倪南左手無意識地撚着右手手臂上的紗布邊邊，琢磨了一會兒，轉身出去了。“我到院子裡看看。”

她對他感興趣，但也有分寸，隻是象征性地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看到小貓慢悠悠地從角落裡冒出來，就去玩貓了。

季辰延做好飯菜出來，招呼她去洗手。

“它叫什麼？”倪南下巴指了指貓。

“小魚。”

“小魚？”倪南撲哧一笑。“好巧，跟那天和我一起來的女生名字同音。”

“是嗎？”他想了想。“沒什麼印象。”

倪南個性顯露時自然就是全場焦點所在，她自己很清楚，也早就習慣了。但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還是讓她心中泛起波瀾。看來你也隻注意到我了，對吧？

吃過飯，天上飄起了細雨。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氣溫降下來了不少。

季辰延見她穿得單薄，進屋找了把黑色的大傘，又一手拎上她的背包單肩背上，對她說：“我送你回去。”

倪南疑惑：“你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有。”他的目光在她單薄的外套袖子上停留了一下，被她迅速捕捉到了。“但是下雨了，晚點會很涼，你手上還有傷——”

“怕我着涼？”她臉上浮現出一種淺淺的但又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在柔和光線的襯托下，有點……攝人心魂的意思。

季辰延承認，這是一個有些讓他捉摸不透的神奇的女孩子，初識時的熱情，再見時她說明情況時的冷靜與鎮定，吵架時氣焰甚高的架勢，縫針時對麻醉針的懼怕，而後又若無其事地恢複正常……現在，又是一笑驚鴻。

她似乎總有這樣的本事，卻讓人讨厭不起來。

面對她的打趣，他不置可否。再說，也總不能把人留到很晚吧？

“走吧。”倪南又笑了，麻利起身。

還是和上一次一樣，送她到了樓下。

“季辰延。”她叫住轉身要走的他，感覺到一樓大堂裡幾個店員的好奇目光都透過玻璃牆投到這兒來了……

這裡樓層不高，但都有電梯，在大堂裡。樓梯在外邊。隻是除了入住的時候搬行李，其他時候她都選擇走外邊的樓梯。

“什麼？”已經半步踏入雨中的男人又把步子收了回來。

“我明天回北京。”

季辰延的目光閃了一下，忽然直視她，眼中好似一掠而過了許多，又仿佛什麼也沒有，像剛認識的時候那樣波瀾不驚。他的手指下意識在傘柄上摩挲了一下。

“明天？”他的語氣好像被雨水沖淡了，分辨不出情緒。

“嗯，有行程推不掉。”她說。

季辰延淡淡開口：“倪南。”他還沒叫過她的名字，這是第一次，之前一直是用“你”來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