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千蹤怎肯就此罷了,此時心下抉意已定,但去求了老乞丐,不知他有恁法子才好。
回轉屋内,見老乞丐立在榻前,自顧細細端詳榻上的人。“老前輩,司徒可有甚麼不妥?”遊千蹤嘴裡念着關切的話語上前,随即聽那老乞丐歎息道:“哎,原來小友你想救之人是這般模樣,我已聽聞你為救他向萬裡針下跪之事。你如此情真意切,可那萬裡針是個倔的,若非我出面,此事恐怕不好辦呀。”說着,尤為惋惜地看向遊千蹤。
遊千蹤不知老乞丐是何身份,先前還未見教過,現下,畢恭畢敬地拱手說:“老前輩,不知如何稱呼?”
段人腸伸出左手三根手指。
“三?”遊千蹤疑惑,竟有人叫三,恐會錯意,又道:“晚生愚鈍,不知前輩何意。”
段人腸收回手背在身後,道:“我在江湖上外号段人腸,我也樂意人家這樣稱呼我,是不是聽起來不好惹?”
遊千蹤未知是哪個段,乍聽之下隻以為是斷手斷腳的那個斷,心下悚然,不免多看了眼前的乞丐兩眼,蓬頭赤足,面黑瘦削,隻一雙眼清澈非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隻看出是個頑童般的老頭,看不出是個心狠手辣的魔頭。
“那是外人這麼稱我,我身邊的人都叫我聲三爺。你眼下稱我三爺便好。”段人腸又伸出手指示意了個三字。
遊千蹤即以三爺稱其。段人腸笑着應下,一副和顔悅色的模樣。
“三爺,您當初說的話還算數嗎?晚輩已是走到絕路,請前輩為晚輩指條明路,撥開眼前的疑障!你叫晚輩做何晚輩都萬死不辭!”遊千蹤情緒激昂地說。
“船到橋頭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嘿嘿,俗話說山人自有妙計,你權且把心放在肚子裡,我現下去尋了神醫來。”段人腸上手拍着遊千蹤的肩頭,留下黑黢黢的手印。
遊千蹤欲扯了紙筆做契。
段人腸擺手,道:“不必,若你信得過我,我便也信得過你。況且你為友人兩肋插刀,是個忠肝義膽的正人君子,我不會不相信你的。縱使無憑無據,我們兩個心裡有數就行。”
遊千蹤面上微曬,是自己枉做小人了,有了段人腸這番話,遊千蹤再對其人品稱贊不已。縱使往後一年之期都要不得自由,可是也不覺前途坎坷了。
***
岸芷汀蘭,郁郁青青,紅色雲霧般的霞光散在天邊,此間美景,此間人卻無心欣賞。
蟬郎與那男子靈澤已在船上飄搖了半日,不知中了什麼毒藥,靈澤竟在船上抓心撓肝地一陣抽搐不止。
搖橹的船家急忙停泊,蟬郎抱着已失去意識的靈澤出了船艙,船家唯恐惹了麻煩,船錢都未曾收下忙不疊的搖橹走了。
雖船行了小半日,卻未曾出了宣州,可見水路也不甚快,蟬郎四下一望,尋了一戶農家借住。使了銀錢差農舍主人孫老翁去附近請了大夫。
靈澤的手指蜷曲,往那心肝處頻頻撓去,蟬郎伸手去抓縛,卻被靈澤绯紅的指甲刺出道道血痕。靈澤所練武功皆在兩隻如鷹利爪上,一抓一撓皆是功法,平常人是奈何不得的。
蟬郎知,一般繩子布料等物都抵擋不住靈澤的氣力,于是單手抓住靈澤的兩碗,空出一隻手擡起迅速解了束發的白綢,折騰了一番,将靈澤雙腕牢牢縛住。
男子黑發盡數披落在肩背,鬓旁兩隻銀蟬閃爍出幽深的光澤。他目光落在靈澤碗間的白綢,思緒卻飄的遠了。
一會兒功夫,孫老翁就帶着青衣小帽的老大夫來了。蟬郎讓了坐,趁此空隙從衣襟内取出一支女子用的發簪束了頭發。
老大夫見靈澤腕間的綁法無處下手把脈,臉色帶着些許為難的看向那月白衫子的郎君,郎君氣度舒雅,似個方外人士,超脫塵俗。方才來的急了未曾發覺,現下老大夫竟有些看的呆了。
就在這猶疑的瞬間,榻上翻騰的人恢複了清明,睜開兩隻蛇眼,裡面遍布紅色血絲,猶如蜘蛛在其間結網一般。
老大夫循聲看去,與其正好對視,他哪裡見過如此殺氣騰騰的眼神,一個恍惚,往後跌去,幸而蟬郎手疾眼快,扶了他一臂。
“這是作何,快将我放開!”靈澤醒來,腰背部一個使力直直坐起,語氣不善,利眼如刀剜向蟬郎。
蟬郎搖頭,不語。
靈澤氣憤,上嘴去咬那白綢。白綢十分結實,使出十二分力氣也掙脫不了,用嘴撕磨了半天,腮幫都酸了也不見綢布抽絲。
蟬郎看了半晌,才道:“這白綢一般人是解不開的,世上唯有兩人能解,其中一人便是我,可我不願解。”
“你意欲何為?”靈澤終于放棄白費力氣的舉動,擡頭望着站立的男子。
二人說話的功夫,那兩位老人家早已倉皇逃竄了。此時,這間屋宇裡隻剩下一立一坐的二人。
“你無故發瘋,我不知因由不能輕易放了你。”蟬郎說的是事實。
“喋喋喋!氣煞我也!”靈澤聞言怒上心頭,猙獰地笑了一陣又轉而橫眉冷目,叙道:“你先前點了我穴道将我挾持上了水路,現下我體内真炁暴亂無意解了穴,你又拿這唠什子白綢綁了我,真是虛僞小人做派!”
“你”月白衫子的郎君何時被人這麼诋毀過,雖然之前此人便對自己言語不敬了,可是此時不同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