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原不想,世事殘酷。
“無數張手從四面八方伸來,你以為是好心人的援助,其實是要将你五馬分屍的手。”素問寒眼神淡漠,輕不可察的譏笑一聲。
遊千蹤心中一窒,素問寒分明是借着故事講自己的過往。曾經錦衣玉食,而後一落千丈,天上地下的落差,足以影響一個人的心志。
“易子而食,菜人遍地,活下來,真不容易。”素問寒面無表情道。
遊千蹤倒吸一口涼氣,心也忐忑不安起來。
“活下來,是僥幸。卻不知,往後比從前凄苦百倍。”素問寒繼續回憶往昔。
“遇見那個人以前,有一戶人家收留這對兄妹,他們吃豬食,睡豬圈。被當驢使。不過這些他們都忍了下來,時常還對那戶人家感恩戴德,可笑之極。”素問寒凄凄地笑。喋喋聲起,遊千蹤手臂上寒毛豎立。
“直到有一天,兄長被農戶的男主人拉進屋裡”素問寒停下話語,眼珠子遲緩的轉動,看向遊千蹤。“你說,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遊千蹤嘴巴幹幹,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低聲道:“我不知。”
“我也不想知道,但我偏偏忘不掉。”素問寒說這句話的時候,遊千蹤才發現他雙目赤紅。
“在宮中來不及學會的東西,在那天,懂得了。”這句話說的隐晦,遊千蹤卻聽明白了,他的心為素問寒而痛。
此時,窗外落下雨,烏雲壓頂,兩人恍若未覺,素問寒說,這又算的上什麼,痛過切膚的又何止這些事。
屋檐之上,有一個人在等雨過天晴。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這對兄妹遇見了他們未來的主人。”
***
“我讓你像人一樣活着,你跟我走嗎?”臉上覆着青色面具的人走到山坡上。
素問寒被綁在山坡上的大樹兩天兩夜了,因為他一時任性,弄傷了人面獸心的農戶。
他嗓音沙啞“水,給我水。”
天不降一滴甘露,被人不當人對待,他的心已經麻木了,唯一的恻隐之心就是自己的妹妹。
他能想象出妹妹哭着找自己的場面,他此生,最怕妹妹哭。
“我答應你。”讓他離開這裡,去見妹妹,不論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想從自己身上拿走什麼。
兄妹倆欣喜的抱在一起。
面具人按住素問寒的肩膀,彎腰在他耳邊道“時候到了,跟我走吧。”
素問寒的笑容僵在臉上,素知溫惶恐的問哥哥:“哥哥,你要到哪裡去?”
“我可不可以帶走我的妹妹?”男童眼懷希翼。
“不準。”無情的聲音如同鐵鎖釘在男童的手腕上。他被面具人禁锢而走。徒留妹妹跌跌撞撞的追尋與哭。
山長水闊,怎忍分别?
夜半,素問寒自以為沒有驚醒面具人,偷偷的回到那個農戶的家裡,看到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妹妹,心中猶如滴血。
素問寒把妹妹背回客棧,染了一身血。愁眉不展,心緒難解。縱是千般隐藏,面具人還是發現了這個‘累贅’。
“主人,求求你,讓我和我的妹妹一起好不好。”素問寒跪地抱着面具人的褲腿祈求。
“靈澤,你别忘了,你現在是我的手下,你是沒有妹妹的。”面具人以手撫着面前卑微到塵土裡的孩子的發頂。
靈澤是主人賜給他的新名字。
“思靈澤兮一膏沐。靈澤既有天之膏潤之意,也有君恩之意。賜此名予你,是讓你不要忘了我對你的恩德。”面具人将孩童從地上拉起,孩童擦着眼淚道:“此名,我定時時謹記,此言,我定日日常思。”
面具人才一笑,這笑聲也感染了年幼的孩童。面具人自認為對素問寒而言,自己就是他的及時雨,也是他要一生一世侍奉的主人,而素問寒也這麼以為。
“既然你這麼記挂那個小妹妹,那我允許她在你左右陪伴。但我不會為她賜名,她叫什麼随你好了。”話語輕飄飄的落下,換來兩個孩童投木報瓊,掏心掏肺的付出。
素問寒每日對着秘籍勤練功,學成之後再依法傳授給素知溫。
這一日兄妹二人在院中比試武功,面具人倏然落下。
“此功有損身體,難為你們了。”面具人道。
兄妹兩個雙雙答道隻要能為主人效犬馬之勞,刀山火海也下得。面具人自然心悅。
“靈澤,你既學有所成,便到了要為我分憂解難的時候了。”
素問寒領命後,素知溫上前跪下道:“主人,我願助哥哥一臂之力。”
面具人哈哈大笑,“好,好。不枉我多年培養你們兩個,那你們就一齊去往大興國。”
去往大興國,把梁贽煜變成傀儡。
***
“做兄長的,一心想讓妹妹無憂,卻敵不過命途。”素問寒眼神漸漸空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