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距離很近,卻又感覺很遠。
“這是怎麼回事啊?”奶奶一進門就看到針尖對麥芒的一幕,她扶着老花鏡,笑眯眯看着兩人,“吵架了這是?”
“沒有,”林宥撇着嘴走開。
“我去上班了,”陳默将咖啡一飲而盡,起身離開。
手放在方向盤上,百香果的酸甜和咖啡苦澀的口感在他舌尖炸開——
記憶突然倒帶回了那個蟬鳴喧嚣的夏季,窗外的梧桐樹影搖晃着漏進來,在課桌上交織成斑駁的網,課室老舊的中央空調發出笨重的轟鳴,教授在台上孜孜不倦講機器學習的基礎。
他習慣性坐在最後一排,稿紙上的公式短暫覆下一片陰影,一陣清新的柚子香氣掠過鼻尖,他擡眼,一個長發女生坐在了旁邊,氣息還沒喘勻,臉頰泛着淡淡的紅暈。
她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神情專注。陳默瞥眼見她筆記本的角落上畫了一個崩潰大哭的動畫表情,嘴角不自覺抽了抽——果然,她對代碼一竅不通。
第一節課結束,教授讓大家自行組隊。課上大部分大多都是計算機和數學專業,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讨論。陸續有人來找他組隊,他冷淡點頭。
“同學,可以和你組隊嗎?”林宥怕落單,又覺得他好像很搶手,于是湊近問。
黑亮的眼瞳,小巧的鼻尖,皮膚白而清透,像蒙着一層薄薄的霧氣,專注盯着人看的時候,有一點乖巧又帶着一點狡黠和不安分。
他點了頭,掃碼建了群聊,在群裡發了分工安排。林宥盯着屏幕的分工,眉頭緊鎖,主動點開了陳默的頭像。
“這裡要加break,除非你想無限循環。”他扯過鍵盤演示,指尖再鍵盤飛舞,代碼行雲流水鋪滿屏幕。
“哦,好。”林宥似懂非懂。
科大的計算機課室,他教她寫代碼。
“點擊确認,你錄入的食譜數據就會開始自動歸類,”陳默在她身後,目光落在她的屏幕,聲音冷靜。
林宥回頭,目光撞上他近在咫尺的側臉,睫毛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投下一片陰影,下颌線幹淨利落。
她鬼使神差地把冰火菠蘿包貼了上去:“陳老師,你的學費。”
耳尖倏地發燙,陳默别過臉,嘴角緊抿,有些不自在地撥開她的手,語氣冷淡:“這家店的菠蘿包有點膩。”
“哦。”林宥撇撇嘴,有些失望,還以為他會喜歡,明明看他點了好幾次這家的外賣。
“專注點,如果你不想挂科的話。”陳默接過她手中的包裝,面不改色補充:“學費,下次再算。”
林宥趴在桌子上,看他目不轉睛敲代碼,好奇發問:“你們計院人是不是覺得所有事情都可以用if-else處理?”
“理論上可以,”陳默認真回答,指節停了下,“但你的不行。你的switch-case總走default。”
再後來,他往代碼庫提交最後一行注釋:“//項目中止,error404”。
用戶已經沒有需求,項目也就沒有進行的必要。
陳默按了下眉心,指尖在鍵盤上無意識地敲擊,直到發現自己修複的bug從2個變成15個。
似乎隻要對着她,自己的情緒就不受控,她的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讓自己的代碼邏輯全線崩潰。
太過留戀過去,隻會給現在的自己徒增煩惱,最終重蹈覆轍。
擁有過又失去的滋味,他已經嘗得夠多。
六年前,他已經證明了感情是幹擾變量,隻會讓生活脫軌,影響自己判斷的準确性。
目前的生活很規律,很完美,他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事來打破。
屏幕倒影中下颌線緊繃,修長的手指在鍵盤敲打,快速拟定《代廚服務補充協議》。
林宥盯着餐桌上的紙質協議,腦子裡隻有“他果然有病”。
她仔細翻看《代廚服務補充協議》,前面幾條還算正常,對服務範圍、工作時間和工資進行明确規定,是最後一條:甲乙雙方應保持純粹的雇傭關系,不得産生任何超越協議範疇的情感糾葛,若乙方違反本條約定,甲方有權立即終止協議并追究違約責任。
“什麼意思啊?”林宥指着協議,“你不會以為我會對你那啥吧。”舊情複燃,她腦子裡閃過四個字,但沒好意思說出口。
“隻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語氣平靜,神色淡定。
“你放心,絕對不會!”林宥冷哼一聲,抓起筆利落簽下名字,“我對甲方的情感糾葛僅限于按時發工資。”
“那就好。”他喉結滾動,語氣依舊平靜。
陳默收起協議,覺得順利築起一道防火牆,将那些不受控的情緒隔離在外。
很好,至少一切又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