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密室上來後,蘇沫就直接入睡換了回來,誰料顔暮還好生生躺在她的床上,睡到了日上三竿。
躺了沒多久,青黛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小姐你怎麼還在睡呀,老爺下朝啦,讓小姐馬上去前廳議事,快起來,我替您梳洗梳洗。”
蘇府内,蘇文謙頭一次将家中大小全部叫到了房内。
大中午的日頭很熱,溫柔的陸姨娘站在太師椅後面貼心地給自家老爺扇着風,見戚氏帶着蘇杉兒進來,手上一頓,默默又将手上的扇子放低了些。
往常陸姨娘的這些小動作蘇文謙都能感受到,然後私底下再去安慰她所受的小委屈,但這次蘇文謙還真沒在意,他一門心思都在其他地方。
見人都到了,他清了清嗓子。
“我向禮部呈了你的名帖,最近安生在家待着好好學習禮節,準備接召入宮。”
這話是對着蘇沫說的。
此話一出,大家都紛紛驚訝地望向了這對剛重逢不久的父女,連半知半懂的蘇子延都在蘇文謙和蘇沫兩人之間看來看去。
向禮部呈的名帖?蘇沫詫異地挑了挑眉。
這都是最後一步了吧,蘇文謙通知她居然隻告知結果,連中間緊張刺激的時刻都省去了。
渣爹怎麼不順帶向她炫耀下,說下他早朝時跪地大聲為國為民獻女的高尚模樣呢。
若不是蘇沫将他的積極今早全都看在眼裡,還真覺得蘇文謙是無奈之舉了。
昨日剛跟裘伯伯報了平安,今日就啪啪打了臉,蘇沫感覺自己的臉都紅的疼。
裘伯伯對不起,沫沫說謊了,其實她過得不好,她回來沒享到福,就要進宮了。
渣爹真的在阿娘死後,還要利用她。
蘇沫這回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她覺得在這種父親面前實在是沒有再表演的必要了。
見蘇沫面紅的不正常,蘇文謙也不可能一直裝傻當沒看見,他扭頭對戚氏和陸姨娘道:“你兩先帶着孩子們出去,我還有事和她交代。”
戚氏心知老爺隻是将她們叫來聽一下,知道蘇沫入選就行了,可戚氏心裡又癢癢得緊,想知道蘇沫是怎麼在衆多小姐裡“脫穎而出”被選上的,但看見老爺發話後陸姨娘一聲不吭地就收了扇子将蘇子延牽着走了,怪會裝解語花知心人的,她可不能落後了。
戚氏将也想留在這聽的蘇杉兒一拉,越過陸姨娘就朝外廳的門擠。
陸姨娘偏了偏肩膀,默不作聲地讓了個位,等戚氏母女先走。
蘇沫安靜的看着她們離開的方向,眼神迷茫。
如果向來疼她寵她的阿娘知道她及笄後,會因為蘇文謙被迫去嫁一個将來要擁有無數女人孩子的夫君,應該會很心痛,會又一次悔恨自己當年的識人不清吧。
畢竟這小家小戶的妻妾們都要這般明裡暗裡争鬥才能生存,那深宮大院一堆女人們整日被困在那四方天地中與外界隔絕,她們該如何相處呢。
蘇沫不敢想。
家裡的其他人都離開了,房内又隻剩他們父女二人,與不久前的那個黃昏日一樣。
“沫沫,你有什麼想要問父親的嗎?”
蘇沫回過頭,看着蘇文謙一臉情真意切的模樣,肚子裡突然有些反胃。
又來跟她說體己話了?這回要裝什麼人呢,為女兒的婚事籌謀,尋覓了一個好夫婿的父親嗎?怕是為了他自己的前程吧。
蘇沫靜默一瞬,緩緩出言問道:“我隻想問問父親,上次您和我說的那些話是出自真心,還是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的承認你,服從你的安排進宮。”
蘇文謙似乎意料到她要問這些,擡頭歎息一聲。
“為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陛下雖不算個溫和的君主,在百姓口中也非良配,但父親可以跟你保證,你進宮隻用安心享你嫔妃應得的榮華富貴,無需費力去奉承讨好陛下,更不會常看到他。”
這麼直白?
“不用我伺候陛下?那陛下選秀做什麼。”
因為陛下他不近女色啊,你要是刻意的接近,說不定還人頭不保呢。
蘇文謙高深莫測道:“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
蘇沫:......
戚氏房内,蘇杉兒正滿臉不甘地對母親訴說心中的不滿:“父親怎麼不先問問我,考慮考慮我的想法感受,就直接定了大姐姐呀,說不定我也想參加選秀呢。”
她當時雖然覺得慶幸是蘇沫被選上了,但心中還是有些不甘。
女兒也是太不知畏懼了,也分明看不清外頭的局勢,戚氏差點脫口而出怪自己女兒太過愚鈍,上回在閣老府她已經受了次大教訓,再也經受不起指責。
于是戚氏隻能耐着性子跟蘇杉兒解釋,“你可知你父親為何要接蘇沫回來,不就是為了今日,父親母親都害怕你今後也落得跟宸妃一樣的下場啊。”
“你從小嬌貴,性子一點就着,沒點老道城府的姑娘若是入了那龍潭虎穴,幾天不就得被裡面的食肉獸們剝了皮去?要說清白世家疼惜女兒的人,哪會舍得讓她入宮?杉兒你可動動腦子好好想想,母親是會害你的人嗎。”
戚氏将各種利害與蘇杉兒一說,嬌滴滴的姑娘也有些怯了。
何況母親還提起了宸妃......蘇杉兒不免抖了一抖,不免起了一身惡寒。
若是真如母親說的那般,宮裡還真不是個好去處,在臨州城的那些小姐妹面前争臉是小事,可不能把自己小命也搭進去呀。
“是的母親,就讓她去。”蘇杉兒說:“父親果然還是最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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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殿内,小柿子端着茶水進來後就一直站在一旁,沒将杯子放下,也沒退下。
等顔暮察覺到擡頭疑惑地看他,小柿子才遲疑地開口道:“陛下,憂慮過多,恐傷身體啊。”
顔暮靜默一瞬。
不遠處的德海也靜默一瞬,這不是我常說的話嗎,這孽徒怎麼學去了,還有三分像他。
顔暮的身體不由得坐直,他伸手從小柿子手裡接過了茶杯,很認真地問他:“你覺得朕心情不好?”
小柿子心中一凜,突然跪地,開始掌自己的嘴:“奴才該死,昨夜奴才起夜,不小心看見陛下獨自坐在殿頂,奴才該死。”
陛下有過明令,晚間不許任何人靠近承明殿,小柿子即使是看見也不該說,但他見不得陛下難過。
顔暮那日一換過來就很快将朝會上的事情弄清楚了。
朝會上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唯一意外的是蘇沫居然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