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枝引着她坐下,眸光冷道:“是嗎?”
她突然冷聲冷氣的說話,讓孫柔以為自己做了什麼讓她不快,她語氣也高了一些:“是……啊。”
葉枝也奇怪,一個長期被丈夫毆打的人,為何性子仍舊這般硬。不過也慶幸,她仍然保留着她的壞脾氣。
她揭穿她的謊言,撩起她的衣袖,“這是什麼?”
孫柔下意識掙脫,将袖子撂下,臉色少有的慌亂。
葉枝繼續說:“你被杜大人打了?是嗎?”
“你……”她想問葉枝怎麼知道的,可想起來這樣自己便就算是默認了。
葉枝看穿了她的遲疑,自顧自的說:“我是那晚的賊人,我知道。”
孫柔神情茫然了片刻,刹那間跪在葉枝面前,雙手抓着她的手,語氣急道:“求你……求你不要傳出去,我真心待你做好友,我……我求你。要是說出去,我們孫家顔面無存,日後……”
葉枝看楞了一瞬,旋即扶起她,“我不說出去,你先起來。”
她想不到平常裡一個有脾氣有骨氣的女子,會給自己一個小輩下跪。
葉枝安撫着她:“你想離開他嗎?”
孫柔想了一會,來口道:“想,可是不能。”
“能。”
“如何能?”孫柔疑惑的看着她。
“殺了他,他死了,你也得以離開了。”
孫柔怔愣着,心中暗想,眼前這人還是那個溫婉的葉姑娘嗎?
她搖搖頭,歎道:“沒用的,沒用的。”
葉枝牽過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說:“我來,我來替你殺。”
孫柔目光瞥過來,一時怔住,緩緩吐出幾個字:“你……為什麼?”
若是說這短時間的相識,即便再相見恨晚,也不至到了要為對方豁出去到這地步。
她緊握着葉枝的手,一時說不出話。
“因為我也想殺他,僅此而已。”
她的仇人很多,周靖、劉善、皇帝每一個都不好對付,一個杜宗衡确也隻是運氣好,他剛好是個篩子,處處是漏洞,多的不是想要他死的人。
那其他人呢?他們才是真正害死葉家的罪魁禍首啊,她要怎樣才能憑一己之力,除掉他們。一個是現在的羽林衛大将軍,一個是太傅,一個是最位高權重的皇帝。哪個都不是她能撼動的,卻行道至此,也沒有辦法收手。她不甘心,不願就此罷手。
死,是一個曾經在她心裡很遠的詞。十六歲的年華,風姿無限,前程錦繡。誰也不想死,可總有人要死的,如果用自己的性命幫家人報了仇,也是死得其所。
這個家給了她很多的溫暖,沒有高高在上的、子嗣衆多的父親,沒有好擺布任人拿捏的母親,沒有勾心鬥角的姊妹。
五歲前,雖自己不太記事,但是自己也曾記得,皇宮裡自己那根本不屑看自己的父親,連看一眼都是奢侈,更不要說抱抱自己。
葉枝是宮女所出,其實所有人心裡也沒承認她是個公主。自己的母親也仍舊是個漿洗丫鬟,沒有因為生了她而飛上枝頭。也許,也怨自己不是男兒身吧。
自己四歲那年,皇朝被覆,朝廷大換血,連皇帝之位也就此易主。她本不知曉這些,當時的她沒有這種概念。自此一直困在皇城,這對她并沒有什麼不一樣,反正都是沒有地位的。那次之後,父親、兄姊皆數亡盡,自己和母親卻沒有死,可能是連篡位的人也不承認她們是後宮的人吧。她們在皇城也住偏殿,沒有下人伺候,她們也不需要伺候。
但是,在葉枝渺茫的記憶裡,好似有個男孩常給自己送吃的。她出不去皇城,吃不到這些好吃的,那個男孩就會提個飯籃子,裡面裝的都是時興的糕點和酒樓的好菜。
那個男孩常常帶她去玩,蕩秋千、踢毽子、過家家……
她那是太過年幼,不記事,時隔這麼久,早就記不得他的身形和樣貌了,連帶着小時候的事,也都不記得多少了,依稀能回憶起幾個零碎的片段。
那些朝局之事,她就更是不知道了,隻是憑借這些零碎的片段自己猜到的,小時候不懂,長大也就後知後覺了。
十一年過去了,葉枝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還在不在人世。自己又是因為什麼逃出了大燕皇城,當時究竟出了什麼事?
孫柔眼神很是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葉枝,于是遲疑道:“我要怎麼信你……萬一……”
“隻要夫人袖手旁觀就好,我做我的事,你萬不可管,事發之後也不可舉告我。”
隻是不讓她插手,這很簡單,孫柔當即就同意了。
至于杜闫的死活,葉枝管不了也不該她來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結局,活局也好,死局也罷,各中恩怨因由她們自己解決。